声音渐渐消失在夜色里。几个人长舒一口气,贾振云腿一软差点跪地上:"老王这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蓝湛推了推歪掉的眼镜:"我现在相信爱情了—王平对胡丹绝对是真爱。"
顾江涛面无表情地拍掉裤腿上的树叶:"走不走?等着胡丹杀个回马枪?"
几个人鬼鬼祟祟溜回帐篷时,董森越突然发现郑俊明还攥着他的手。月光下,两人交握的掌心里,生日蛋糕的奶油正悄悄融化。
董森越几乎是摔进帐篷的,沾到睡袋的瞬间就昏睡过去,连鞋都没来得及脱。郑俊明轻手轻脚地解开他的鞋带,月光从帐篷缝隙漏进来,照在董森越沾着奶油的鼻尖上——活像只偷吃后累瘫的小猫。
贾振云打着哈欠比了个"晚安"手势,钻进隔壁帐篷。寂静中,郑俊明小心翼翼地拆开礼物包装。
蓝湛送的运动手表闪着金属冷光,贾振云送的限量版球鞋还带着新鞋特有的胶味。顾江涛的礼物盒里躺着两件叠得整整齐齐的T恤,黑的那件领口绣着"Z",蓝的绣着"S"。夹在中间的纸条上写着:「好好珍惜他,祝你们幸福。」
郑俊明喉结动了动。
他这些年独来独往惯了,突然被这样郑重其事地对待,胸口像塞了团温热的棉花。
最后拆开董森越的礼物时,他的手指有点抖。
当那本皮质画册"啪"地落在掌心时,他呼吸一滞。扉页上粘着的便签被月光镀了层银边:「明明,愿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小越」
这两个月来接董森越放学的零碎片段,像是被月光照亮的萤火虫,一点一点在脑海中浮现。
画室里,董森越咬着水彩笔的塑料帽,眉心皱出小小的川字。
少年总是先用二十分钟草草完成老师布置的静物写生。
然后鬼鬼祟祟摸出手机,对着屏幕上的照片在素描本上涂涂抹抹。
有次他提前到场,董森越慌得把画纸往抽屉里塞,彩铅滚了满地,被碳粉蹭了满脸,活像只偷吃墨水的小花猫。
少年通红的耳尖,像极了他颜料盒里的朱砂色。
这些细碎的片段渐渐拼凑在一起,最终在他手中这本画册里,汇聚成一个再清晰不过的真相。
原来如此!
难怪期考前这傻子还往画室跑;
难怪死活不肯带感冒药—画册早就占满了背包最后一点空隙,
难怪行李沉得像塞了哑铃...
郑俊明轻轻翻开第一页,月光突然变得滚烫。
碳素铅笔的线条在纸上游走,勾勒出他晨跑时绷紧的背部肌肉,每道阴影都像在呼吸。
下一页是他偷吃董森越便当时鼓起的腮帮,旁边标注:「抢我排骨的强盗」。
再往后翻—
"咳!"郑俊明被口水呛到。
某张速写里他只穿着条灰色四角裤,四仰八叉躺在宿舍床上,腹肌阴影里还用极小的字标注着「此处手感极佳」。
日期显示是三月中旬,旁边写着:「某人梦话实录:小越帮我脱...」
画册突然变得千斤重。郑俊明发现每幅画角落都藏着气泡对话框:
「今天打球帅炸了」「那当然,毕竟要吸引某个小混蛋注意」配图是他扣篮时扬起的衣摆;
「又喝冰可乐!」「你管我?」旁边画着他胃痛时蜷成虾米的糗态;
「再熬夜就亲哭你」的注释下,是他趴在课桌上昏睡的侧脸。
最后那页是今晚的生日蛋糕,蜡烛光晕里画着两个靠在一起的简笔小人。
空白处写着:「以后的每个生日,我都要当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对你说'生日快乐'的人。」
翻到最后一页时,一滴水渍晕开了铅笔痕迹。郑俊明慌忙用袖口去擦,才发现是自己掉了眼泪。
他转头看向睡袋里的罪魁祸首—董森越蜷成一团,右手还维持着握笔的姿势,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嘴角沾着一点奶油。
月光悄悄爬过六十张素描。
有他打篮球时跃起的瞬间,球衣下摆露出半截腰线;有他趴在课桌上睡觉,口水把数学卷子晕开一朵小花;
甚至还有张他站在淋浴间外的背影,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旁边写着:「偷看被抓包,但某人耳朵比我还红」。
郑俊明用指腹摩挲过那些深浅不一的线条,突然发现每道阴影里都藏着秘密—
他跑步时扬起的发丝,偷笑时眼尾的褶皱,甚至锁骨上那颗小痣的位置,都被描绘得精确到毫米。
他轻轻合上画册,突然发现封底内侧用极小的字写着:
「PS:画你睡着那张时,我偷偷亲了你。PPS:不止那次。」
帐篷里响起很轻的抽气声。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把他的每根发丝都当作珍宝来描摹,他的每道轮廓都当作圣经来拜读,把他的每个表情都当成宝藏来收藏。
画纸上的自己鲜活得不讲道理,仿佛董森越把全部的光都偷偷藏进了这些铅笔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