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淼灏拽拽他的衣角:"哥,那是左家的旭戈,爸说别惹他们。"但男孩的哭声撕心裂肺,董森旭已经摸出那个磨得发亮的弹弓。去年苏林超教他时说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瞄准这里,手腕要稳..."
"喂!"石子"咻"地擦过左旭戈耳朵,董森旭自己都吓了一跳,"两、两个人欺负一个,算什么本事!"
等坏小子们骂咧咧跑远,满脸灰的男孩还在抽噎。董森旭蹲下来帮他拍土:"你没事吧?"
"我叫苏林越..."男孩突然瞪大眼睛,"你、你怎么也有弹弓?我哥也有个一样的..."
"你哥?是苏林超吗?"董森旭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我是他最好的朋友董森旭啊!"
没想到男孩脸色突然变了:"你也叫'旭'?和左旭戈一样!"他抓起书包就要跑,被淼灏拦住:"我哥刚救了你诶!"
当晚饭桌上,董森旭把筷子一放:"爸,我要改名!"正在喝汤的董父差点呛着。
"为啥突然要改?"
"那个'旭'字..."董森旭戳着碗里的米饭,"和欺负人的坏蛋一样..."
第二天,董森旭举着新户口本找到苏林越:"看!我现在叫董森越啦!"男孩将信将疑地翻看户口本,终于露出小虎牙:"那...那我们做好朋友吧?"
就这样,董森越多了个跟屁虫。苏林越总爱跟在他后面,像只警惕的小猫。
有次董森越问他:"你哥到底去哪儿了?"苏林越眼眶立刻红了:"爸爸带他走了...说不要我和妈妈了..."
后来谢芳改嫁到左家,因为左旭戈闹得厉害,苏林越没能改姓左,跟着妈妈姓了谢,叫谢锦凡。
小学开学那天,董森越在教室门口差点撞到人。"森旭?"抬头一看,竟是幼儿园的好友周毅恒。
更巧的是,谢锦凡和他们分到了一个班。
命运像个顽皮的孩子,左旭戈和杨世杰的霸凌反而让三人成了铁三角。
那是个飘着细雪的傍晚,谢锦凡缩着脖子往家跑,突然在巷口踩到个鼓鼓囊囊的皮夹子。他蹲下来哈着气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翻开—厚厚一沓钞票,还有张烫金名片:董鑫海,后面跟着串电话号码。
"喂?是、是董叔叔吗?"谢锦凡用公用电话亭的破话筒结结巴巴地说,"我捡到您钱包了..."
半小时后,黑色轿车碾着积雪停在他面前。
董鑫海下车时大衣带起一阵风,雪花扑簌簌落在谢锦凡冻红的鼻尖上。
"好孩子。"宽厚的手掌揉了揉他发顶,"走,叔叔请你吃涮羊肉。"
热腾腾的铜锅咕嘟作响时,董鑫海撕了张便签纸写下号码:"以后有人欺负你,就打这个电话。"谢锦凡把纸条折成小方块,放进铅笔盒最里层。后来有次左旭戈把他作业本扔进水坑,他第一次拨通那个号码。第二天,左家大人押着左旭戈来学校当众道歉时,谢锦凡摸着铅笔盒里被汗水浸软的纸条,突然觉得冬天也没那么冷了。
等董淼灏背着新书包蹦蹦跳跳入学时,他们的小团体一下子热闹起来。二年级的董森越、周毅恒和谢锦凡总在放学路上等着一年级的淼灏,很快又加入了淼灏的同班好友—整天笑嘻嘻的蓝澈,还有形影不离的陆昊天和秦倬阳。周毅恒还带来了他在操场认识的沈绍辉,常把妈妈烤的小饼干分给他,这个安静的一年级男孩总躲在人群后面笑。
八个皮猴子凑在一起,教室走廊都能被他们吵翻天。周毅恒常挂在董森越肩膀上咬耳朵说悄悄话,谢锦凡就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他们。淼灏最爱黏着二哥,但一转头准能和蓝澈玩到一块去。至于陆昊天和秦倬阳?他俩不是在比谁爬树快,就是在争论哪个奥特曼最厉害。
"森越!"周毅恒总这么喊,"放学去小卖部不?我请你吃冰棍!"
谢锦凡立马凑过来:"我也要去!"
沈绍辉就站在旁边抿嘴笑,等周毅恒转头问:"绍辉你要什么味的?"
董淼灏和蓝澈蹲在花坛边数蚂蚁,时不时朝这边喊:"二哥!蓝澈说他哥有新出的游戏卡!"
陆昊天和秦倬阳早就你追我赶地跑没影了,只剩笑声在走廊里回荡。
这群孩子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闯不完的祸。
八个孩子整天形影不离,但心里都藏着最特别的那个,董森越和周毅恒最铁,俩人总躲在操场角落说悄悄话。有次淼灏偷偷跟过去,听见周毅恒说:"我爸又要出差..."董森越就搂着他肩膀:"今晚住我家!"谢锦凡虽然也常跟着董森越,但总差那么一点儿亲热劲儿。
周毅恒对谁都笑眯眯的,眼睛总跟着董森越转,可大伙儿都知道他最疼爱沈绍辉,那个比他们低一年级的小不点儿,每次被高年级欺负,周毅恒准第一个冲过去。有回沈绍辉摔伤膝盖,周毅恒硬是背着他走了三条街。
谢锦凡书包里永远装着双份零食,一份自己吃,一份往董森越桌洞里塞。有次董森越打球扭伤脚,他二话不说就蹲下要背,结果两个人都摔成了泥猴。
董淼灏整天"二哥二哥"地叫,可书包里总装着给蓝澈留的糖果。俩人在手工课上做的陶罐,现在还摆在蓝澈家书架上。蓝澈生病请假那天,他蔫得像晒蔫的小白菜,连最爱的红烧肉都没动几筷子。
最逗的是陆昊天和秦倬阳,全校都知道他俩是连体婴。一个爬树另一个肯定在下面接,一个被罚站另一个绝对陪着。老师都叹气:"你俩干脆穿一条裤子得了!"
有次秦倬阳转学半个月,陆昊天愣是吃了半个月的闷饭。
那些夏天的蝉鸣声里,董森越偶尔会想起那个教他打弹弓的男孩。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关于苏林超的记忆,就像那个被尘封的旧名字"董森旭"一样,渐渐模糊在成长的路上。
那个旧弹弓还躺在董森越抽屉里,偶尔他会拿出来擦擦。
苏林超渐渐成了记忆里的影子,但每次看到谢锦凡笑起来的虎牙,董森越总觉得,那个夏天的麦秸香好像又飘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