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战兢兢地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里面的声响才终于消停了一些。
刚松了口气,灶房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
紧着一个面相甚是凶悍的中年大汉便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
他身壮如熊,手上还提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宽鼻阔嘴,一双三白眼中满是仍未消散的怒气。
见到门外来人,曾阿福眯起眼睛,目光在林乐钧身上逡巡了一阵。
文英强扯着嘴角,介绍道:“福师傅,这位是今秋新来的伙夫。”
林乐钧被曾阿福用眼怒视着,只能作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福师傅好,我叫林乐钧,今年十六岁。来了香厨堂,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曾阿福冷嗤一声,道:“别急着想什么以后,先把眼前这道坎过了再说吧。”
坎?
什么坎?
林乐钧甚是迷茫地看了眼文英。
而文英却仿佛没瞧见他求助的目光,只对着曾阿福作了一礼,“福师傅,人已经带到。那——我便先告辞了。”
说完人就跟脚底抹了油似的,飞奔溜走了。
顺着文英的背影,林乐钧十分痛苦地抿了抿唇:这下唯一的救兵走了,如今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他姿势僵硬地回过身去,缓缓抬起头来。
日光微斜,整个人都被罩在曾阿福的影子里。
感受到这阵仿佛被野兽盯上的压迫感,林乐钧冷汗直冒,不禁屏住了呼吸。
离近了再仔细看,这位福师傅的相貌更骇人了。他颧骨的位置还落着一道疤,活赛那山中刀口舔血的悍匪。
别说骂人了,长着这副模样单是将眼睛一瞪,都能将胆小的人吓得落荒而逃。
怪不得刚才文英说,许多伙夫都被福师傅骂得辞去了这份差事……
林乐钧脸上挤着惨淡的笑,咳嗽一声,清了清嗓。
结结巴巴地开口道:“福……福师傅,您方才说的这道坎……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呀?”
曾阿福听闻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忽然提起了手中的菜刀。
那一瞬间刀光乍现,反射在林乐钧脸上。他被吓得连眼都瞪大了,心脏也被提到了嗓子眼里。
曾阿福却只是拎起了菜刀,将刀背靠在肩头,另一只手则轻轻拍了拍林乐钧的前胸。
抛下一句:“小子,你先在后院等着,一会儿就知道了!”
这看似轻松的一拍,落在林乐钧身上,直震得小身板连连后退了两步。
他捂着心口好不容易站稳。
再看向那曾阿福,人已转身回了灶房里。
林乐钧擦了把脸上的冷汗,只觉得小腿有些发颤。
前院是三间制的布局,左右两侧分别是伙夫休息的厢房,中间的大屋则是灶房。院中还种着香椿树与梨树,都是枝繁叶茂的,一看就被人养得极好。
刚才福师傅说让他进后院等……
可林乐钧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其他通往后院的路。
最后只能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进了灶房。
甫一进屋,灶房内就有好几道目光向他看来。
见有面生的新人登堂,其他伙夫都停下动作,眼神好奇地打量起来人的模样。
曾阿福没有说话。单是横起眉毛,用刀狠狠劈向了案板上的牛腿骨。
下一刻,只听“啪”的一声,粗壮的牛腿骨便断裂成了两截。
吓得四下里顿时收回了眼,继续忙碌起来。
林乐钧也被吓得一哆嗦。
原本他还想着初来乍到,得向其他人打一声招呼。现在却觉得嗓子干得仿佛吞了一口沙子似的,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唯恐曾阿福骂他磨蹭,林乐钧不安地抓着包袱上的系带,穿过厨台疾步逃去了后院。
这香厨堂的后院,倒是比前院宽阔得多,分别建着柴房与库房,院中的空地也种着些菜蔬。
终于离了那气氛压抑的灶房,林乐钧向前走了几步,畏畏缩缩地环顾四周。
“哎!小兄弟!”
一道突如其来的男声吓得他脚步一停。原本就提心吊胆着,这下子林乐钧腿软得差点儿坐在地上。
定睛再看去,他才发现原来柴房后面还有一张宽大的圆形石桌,而墙角栽种的杉木,正好为下方投落了遮阳的绿荫。
桌前坐着两个青年,一胖一瘦,脚下放着行李。
“小兄弟别怕!”
那个瘦一些的男子起身冲林乐钧招了招手,小声说道:“瞧你的装扮,是新来的伙夫吗?”
见到林乐钧点头,说话那人与旁边人对视了一眼,面上现出了一抹苦笑。
“……巧了,我俩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