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无人应门,门外官差的动作愈发暴力,似乎要开始拆门了。
“你给人摸脉诊病了?”祖父横眉倒竖、怒目而视。
“吃死人?不可能……他昨日明明是吃好回家了。”前烟也有点慌,紧紧抓着笤帚喋喋不休,“那脉象是癫疾,书中写‘雪矾四两、莪芩六两,苦荼七钱,共研为末,和水服之’,我没用错!”
“糊涂。”听完前烟颠三倒四的前因后果,祖父反而收敛了怒相,他向一旁惊慌等待的母亲示意,“去取我那备好的包袱。”
母亲急步取来祖父指名的包袱,放入竹筐后和帷帽一并递过来,又从灶里抓出一把黑灰抹到前烟脸上,就要推着他从后院外门离开。
“等等!老爷呢!”也不知母亲哪里来的力气,前烟被死死箍住,竟挣脱不开。
祖父淡然地背着手,抬步往前堂走去,“我去拦那些官差,给你拖延时间。”
母亲一路把前烟送出城门,行至一个山洞,他忽然被她打晕了。
醒来后也不知时日,洞外还燃着微弱的火堆,前烟懵然地坐着,辨出了其中助燃、驱兽及安神的药香,药性重重叠加又不相互影响,如此细心,是母亲的手笔。
不一会儿,他决心下山回城,就算是死,也想死个明白。
山路相当不好走,前烟紧抱竹筐和帷帽,几乎是滚着下山的,尖锐的灌木划破了他娇生惯养的皮肉,斑斑点点的血迹便蹭到了外袍上,显得很是可怖。
好不容易滚到山脚小路,远远望见一座茶亭,他下意识躲到繁茂的灌木丛里。
过于巧合的是,茶亭里歇脚的行人正讨论着前家药堂的祸事。
“最近城里可是出了大事,前家药堂那位前郎中,昨晚死了狱里了!”
“啊?怎地这样突然,我正想进城抓药呢,怎么人就没了?”
“是他家小儿——前书生惹出的祸事,五天、还是六天前,他和同窗吃酒,席间王大人的幼子突发癫病,他好心给人抓药,当时是治好了,没想到人回去后当晚就死了。”
“当真是他治死的吗?”
“那可不一定……我认识衙门里的仵作,恐怕是晚上回去服用的东西和药性有冲撞……”
“不对啊,这事和前郎中有什么关系?”
“替前书生顶罪呗,前书生一个人跑了,没被官差抓住,但王大人不肯罢休,一定要他们前家以命换命,前郎中就只能死在狱中了。”
“对对,我还听说,前娘子得信后,也用一条白绫缢死在自家药堂中。”
“太惨了……我说他们家这姓氏可真不吉利,前郎中前郎中,现在直接变成前人了。”
“没想到前书生竟是这般不孝之人,怎么能丢下祖父和母亲,自己一个人跑了呢?负有盛名又如何,我还抄过他的诗,真是污了我的纸。”
“可不是,城墙上已经张贴了榜文,希望官差早日把这伪君子缉拿归案吧。”
灌木丛里的前烟听得很清楚,众人说,因为他惹的祸事,祖父和母亲都死了,在山中昏睡了几天,一家人就散得干干净净。
他没有进城的必要了。
前烟不敢惊动路人,只好手脚并用,又往山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