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保证不会伤害物鬼后,凌花楼打发重罗离开,见此事毕了,天一也想跟着走,却被留了下来。
“今天早上黎意来找我,说朱明博物馆出现了新的凶鬼,原本是要带过来让我处理的,不巧被他在校区附近逃脱了。”
不同于面对学生时的和颜悦色,凌花楼此刻的神情变得严峻起来。
“外表看起来是十几岁的男性,身形瘦小,穿褐色大襟衫,持一把船锚,由于失忆,对找回记忆的执念极强,对外有很强的攻击性,暂时无法理性沟通。”
天一尝试记下这一连串的特征,“物鬼怎么还会失忆,很少见啊。”
“他是登记过的物鬼,原本一直被魂页束缚,应该是强行脱离时造成的损伤,现在魂页收在朱明博物馆那边,由风霜回去守着。”
“还好没把魂页带过来,不然可一点线索也没有了。”天一抓抓后脑勺,“然后那个船锚……是他的本物吗?什么模样的?”
“是。”凌花楼把绘有船锚的图纸推到天一眼下,“在运送来的过程中,凶鬼和本物发生了融合,力量大涨,风霜奈何不了他。”
“这算是工作事故了吧,黎馆长怎么搞的。”天一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完事后再追究责任吧。”凌花楼十指交叉置于面前,忍不住叹气,“天一,我这边还有事情拖累,麻烦你帮忙多留意一下,别让鬼伤到人。”
“凌老师客气了,这是我的本分。”
等确认完所有细节,凌花楼才放了天一,回到办公楼一楼大厅时,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
“都这个时候了啊。”
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晚市了,今天的午睡时间算是彻底泡汤,天一不顾来往学生的目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多少缓解了疲惫。
*
天一打着呵欠结束了晚市生意,关了店门,趿拉着拖鞋往家里走。
入秋后,天气凉得很快,天色也黑得很早,街道上行人稀疏,路边老房子的窗户内,渐次亮起了深浅不一的暖黄。
从小到大都住在这片老城区里,天一对街区之间堪称复杂的道路了如指掌,走过这排行道树、穿过灯下的小公园、再拐过几个长满青苔的街角,就到了自家的小巷子。
天一的家在最里面那栋,相较于隔壁房子的老旧砖墙,竟显得簇新簇新的,至于为什么新,倒是一件他不愿提及的事情。
天一站在楼下,抬头看自己的家,恍惚间又看到了黑暗中那阵冲天的火光。
大约是十几年前了,天一还小,放学后总喜欢在小公园里贪玩,玩到天将黑未黑时,父亲自会找过来,喊他回家吃饭。
但这天他玩到天色都黑透了,也没等来父亲。
先是有消防车艰难地在狭窄街角拐了个弯,刺目的红灯□□交错着,晃得人头昏眼花,然后是神情焦灼的母亲,她匆匆越过小公园往家的方向跑,根本就没发现近在咫尺的儿子。
于是天一也茫然地跟在母亲的身后跑,便见到了巷子深处灼热的火光,火舌吞没了整栋小楼,尖锐的警笛声和路人的闲话在耳边混杂,并着热浪烘得天一的脑子嗡嗡作响。
“天一爸爸还在里面!”
天一只听清了这句话,他再次跑了起来,一旁的邻居急忙抓了几下,都抓了个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冲进了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