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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18 修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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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妹醉梦熙,这位身着白衣的本源狼女,自小便爱舞刀弄枪,一心想做闯荡江湖的侠女,此刻正于院中持磨刀石细细修刃,身旁恋人觅家二舅伯觅坤的大儿子大风,正含笑为她递上刚沏好的清茶。

白衣狼女八妹醉梦熙自小舞刀弄枪志在江湖,此刻正于廊下持磨刀石修刃,剑刃缺口在石上沙沙作响,身旁恋人——觅家二舅伯觅坤长子大风,正轻扶她鬓边碎发,竹篮里新采的野菊映着晨光,替这对璧人留住半刻江湖梦前的日常。

暮春时节,西子湖畔的醉府庭院被濛濛细雨织成烟罗。青石板路上浮着苔痕,几株晚樱落了满地碎雪,白衣的八妹醉梦熙正蹲在檐下的青石板上,膝头摊着一方靛蓝粗布,手中磨刀石与青锋剑刃相触处,发出沙沙的轻响。她本是狼族本源,发间松松挽着白玉簪,几缕墨发垂在颊边,随动作轻轻晃动。白衣广袖挽至小臂,露出腕间浅麦色的肌肤,指腹因常年握剑生了薄茧,此刻正抵着剑刃缺口,目光专注如寒星——那是前日在城郊松林练剑时,误斩到枯木节疤留下的痕迹。

“慢些磨,仔细伤了手。”

话音未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青瓷茶盏,茶汤里飘着几片新采的龙井嫩芽。来人着月白锦袍,腰间系着墨色蹀躞带,正是觅家二舅伯觅坤的大儿子大风。他生得面如冠玉,眼尾微挑时带着三分笑意,此刻正俯身半蹲在她身侧,乌木发簪将长发束得一丝不苟,发尾几缕碎发却被细雨沾得微湿。他望着醉梦熙专注的侧脸,见她鼻尖沁出细汗,便从袖中取出一方月白巾帕,却又在指尖顿了顿,只笑着将茶盏往她手边送了送:“刚让厨房煮的雨前茶,去去寒气。”

醉梦熙头也未抬,左手接过茶盏时,指尖与他相触,霎时红了耳廓。她将茶盏搁在脚边,剑刃在石上转了个弧度,沙沙声中透着股执拗:“这道口子不磨平,下次挥剑怕是要震得虎口发麻。你总说江湖险恶,我这剑若不利,怎护得自己周全?”她语气带了些少女的倔强,狼族本源的野性藏在清澈眼底,像蓄着一汪待燃的火。

大风低笑一声,伸手替她拨开额前被汗水黏住的碎发,指腹擦过她滚烫的鬓角:“江湖路远,总要先顾好眼下。你看这雨下得密,廊下风凉,若磨得手僵了,明日怎去西泠桥畔试新剑?”他说话时,目光落在她握剑的手上,见她虎口处有旧伤结痂,便从袖中摸出一小盒鹅黄膏:“昨日让娘寻了去瘀的方子,说是用春芽与蜂蜡调的,你且歇歇,先抹些药膏。”

醉梦熙这才抬眼,雨水顺着廊檐滴落,在两人之间织成细密的水线。她望着大风眼中映出的自己,白衣上沾了几点樱粉,鬓发凌乱却眼神明亮。心中那点因剑刃缺口而生的焦躁,忽然就被这檐下的烟火气熨平了。她接过药膏时,指尖蹭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帮衬家中生意磨出的痕迹,与自己握剑的茧子不同,却一样带着踏实的温度。

“其实……”她忽然低声道,用磨石轻轻刮着剑刃边缘,“昨日在松林里,见一只受伤的小狼崽,倒让我想起族里的规矩。若在狼山,这般钝剑是要被长老罚的。”话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既是狼女,心中总有片属于荒野的江湖,可此刻低头,却见大风正替她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

大风闻言,手一顿,随即替她将茶盏往近推了推,让温热的水汽漫上她脸颊:“狼山有狼山的规矩,江南有江南的烟雨。你看这西湖水,载得动画舫,也映得亮剑锋。待你磨好了剑,我便陪你去断桥看残雪,去孤山探梅影——江湖路长,总要先把眼前的景看够了,才有力气走更远的路。”

雨还在下,打在院中那株老梨树上,落英与雨丝齐飞。醉梦熙握着磨石的手慢了下来,目光扫过剑刃上渐渐平滑的缺口,又落在脚边那盏袅袅冒气的清茶上。大风的话像这春日细雨,无声无息润了她心底那片渴望闯荡的荒野,让她忽然觉得,这檐下磨剑的时光,与未来江湖的刀光剑影相比,竟也藏着同样沉甸甸的分量。她鼻尖一酸,却强忍着没让情绪落下来,只将剑刃举起,透过雨丝望向天光:“你瞧,快磨好了。”

大风顺着她的动作望去,青锋剑在雨幕中映出冷冽的光,那道曾让她蹙眉的缺口已化作流畅的弧线。他伸手覆上她握剑的手背,掌心的暖意透过剑身传来:“嗯,快了。等磨好了剑,我便去厨房替你要些蜜糖渍的梅子,你最爱那酸甜味儿。”

雨声淅沥,檐下的光影明明灭灭。醉梦熙忽然觉得,这江南的烟雨季,连同身旁这人含笑的眉眼,都成了比江湖更让人心安的所在。她低头继续磨剑,沙沙声里,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沉静。

晨光透过廊檐的雕花缝隙,在青石板上投下碎金般的光斑。竹篮里的野菊沾着晨露,淡紫色花瓣上凝着的水珠,像极了醉梦熙此刻眼中未落的情绪。她忽然将磨石搁在布上,指尖抚过剑刃平滑的弧面,狼族特有的野性瞳仁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微光:“昨日在市集听说,城西破庙有流寇骚扰,若我剑刃未平,怕是连斩柴都不利索。”话音里的焦躁混着少年意气,让垂落的墨发都似带着锋芒。

大风从袖中取出一方油布,铺在她膝头替她遮挡石屑,月白锦袍袖口绣着的缠枝莲纹随动作微动:“前儿我去米铺时,已让同宗的兄弟递了信给捕快房。你瞧这野菊开得正好,”他忽然俯身拾起竹篮里一支半开的花,插在她发间白玉簪旁,“狼山的苍狼捕鹿前,也要先舔净爪牙——你且安坐,我去取些桐油来保养剑鞘。”

醉梦熙望着他转身时衣摆扬起的弧度,忽然想起昨夜梦中的场景:自己立于山巅长啸,身后却总跟着个持灯的模糊身影。她指尖摩挲着剑鞘上的兽纹雕饰,那是母亲用狼族古法制的牛皮鞘,此刻被晨光镀上暖边。当大风提着桐油桶回来时,正见她对着剑鞘出神,发间野菊随她偏头的动作轻轻晃动,白衣领口落了片樱花瓣,倒比江湖话本里的侠女多了几分江南的柔媚。

“在想什么?”大风蹲下身时,桐油的清香混着他身上惯有的皂角味漫过来。他用细布蘸了桐油,沿着剑鞘边缘细细擦拭,指腹擦过兽纹凹陷处时,动作轻得像在描摹什么珍宝。醉梦熙忽然伸手,指尖触到他手背上未消的红痕——那是前日帮邻居搬柴时被木刺扎的:“你总说江湖险恶,自己却连邻里琐事都揽。”

大风闻言低笑,将桐油布往她手边递了递:“你看这剑鞘,若只装利刃却不经保养,迟早要在鞘里生锈。江湖不是只靠剑锋,也要有装得下琐碎的心。”他抬眼时,晨光正落在他睫毛上,将瞳孔染成浅褐色,“昨儿你二姐还说,让我劝你别总盯着剑刃,后院的青梅熟了,该摘来渍些酸梅汤。”

醉梦熙接过油布的手顿了顿,狼族血液里奔涌的闯荡欲,此刻竟被“酸梅汤”三个字熨得柔软。她看着大风替她整理散乱的磨石,见他指尖沾了桐油也不在意,只专注地将油布叠成方块,忽然想起幼时在狼山,长老们总说狼族女子该如孤狼般锐利,却从未有人告诉她,原来有人会为她递上擦剑的布,会记得她爱喝酸梅汤。

“其实……”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檐下的风铃,“前儿练剑时,看见七姐和纳兰公子在画舫上吹箫,那曲子软得很,倒让我想起你第一次送我桂花糖时的样子。”说完便低头去看剑刃,却在反光里看见大风耳尖泛起的红。

大风将桐油桶轻轻放在地上,发出“咚”的轻响。他伸手替她取下发间沾了露水的野菊,花瓣蹭过她耳垂时,她像受惊的小兽般瑟缩了下。“那曲子叫《平湖秋月》,”他将野菊插回竹篮,指尖拂过花瓣上的水珠,“等你磨好了剑,我便去求七姐教我吹箫,往后你练剑时,我便在廊下给你伴奏。”

廊外的青梅树被风一吹,落下几颗青豆大的果子。醉梦熙握着油布的手慢慢收紧,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晨光,比狼山的烈日更让人心安。她望着大风认真擦拭剑鞘的侧脸,看他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阴影,忽然明白江湖未必只在远方——当他替她挡住檐角滴落的雨水,当桐油的清香混着野菊的淡香弥漫开来,此刻廊下的方寸之地,便已是她心中另一片江湖。

剑刃在晨光中闪着冷光,那道被磨平的缺口早已不见痕迹。醉梦熙忽然将剑插入油亮的剑鞘,发出“呛啷”一声清响。大风闻声抬头,正见她眼中的琥珀色光芒与晨光交映,白衣少女握着剑鞘的手虽仍带着薄茧,指节却不再紧绷。

“先去摘青梅吧,”她忽然站起身,白衣广袖扫过竹篮边缘,惊起几只停在野菊上的粉蝶,“你说用蜂蜜渍还是用冰糖好?二姐总说我手笨,怕是要你帮着去核。”

大风看着她转身时发间跳跃的晨光,笑着提起桐油桶跟上去,月白锦袍下摆扫过青石板上的苔痕:“都依你。只是渍好了酸梅汤,可得让我试试新磨的剑——昨儿在书铺看到幅《侠客行》的画,倒觉得你挥剑的样子,比画上的人还俊些。”

青梅树在晨风中轻摇,落果滚到廊下,被醉梦熙的白靴尖轻轻踩住。她回头时,阳光正照在她微扬的嘴角,狼族的野性与少女的娇憨在她眼中交织,像极了竹篮里那束带刺的野菊。而身后的大风,正望着她的背影含笑,手中的桐油桶晃出细碎的光,在青石板上描出两道相依的影子。

两人往青梅树走去时,醉梦熙忽然瞥见西厢房窗下闪过一抹亮黄色衣角。原是六姐醉梦兰正踮脚够着窗沿晒的紫苏,蓝布衣裙被风掀起时,露出腰间挂着的青铜灭鼠夹——那是南宫润按她鼠女习性特制的玩意儿。醉梦熙刚想开口打趣,却被大风轻轻拽了拽衣袖,抬眼便见他朝自己摇头,指节往厨房方向点了点,灶间正飘出二姐醉梦甜蒸糕的甜香。

"昨儿你磨剑时,"大风忽然放缓脚步,月白锦袍蹭过廊下晾晒的艾草束,"我见九妹蹲在鱼池边数鳞片,她那尾红鲤又长了新斑纹。"他说话时,目光落在醉梦熙握剑的手上,见她食指缠着的布条渗了点血——那是今早磨剑时被石屑划破的。

醉梦熙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忽然停步从袖中摸出颗褐色药球:"这是七姐用狐族秘法制的止血丹,说比寻常金疮药灵验。"她想往伤口上抹,却因左手持剑不便,指尖在布条上蹭了半天没找准位置。大风见状轻笑,自然地接过药球捏碎,温热的指腹蘸着药膏按在她伤口上,薄荷与麝香的气息混着他掌心的暖意,让她下意识蜷了蜷手指。

"狼族的伤药该用狼草熬。"醉梦熙低声嘟囔,却没抽回手。晨光透过葡萄架,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投下斑驳光影,她看见大风腕间系着的红绳——那是去年元夕她送的,说是狼族护腕绳能避邪,此刻却被他藏在衣袖里,绳结处已磨得发毛。

"前儿去药铺,"大风替她缠好干净布条,指尖在她腕骨处轻轻按了按,"掌柜的说江南湿气重,狼草熬药需配些茯苓。我照着方子抓了药,正在你房里煨着。"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后院传来九妹醉梦泠的惊呼,只见穿粉衣的少女提着湿淋淋的裙摆跑过来,发间还沾着水草:"八姐!大风哥!红鲤跃池时溅了我一身水,倒像...倒像鱼族的泼水节呢!"

醉梦熙看着九妹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坑,忽然想起狼山雨季时,狼群在溪涧追逐猎物的场景。那时她总嫌同族姐妹娇气,如今却觉得眼前这湿漉漉的粉衣少女,比狼山的任何猎物都更鲜活。大风已解下自己的月白披风披在醉梦泠肩上,衣摆扫过地面时,惊起几只在青苔上爬动的潮虫。

"快回房换衣裳,仔细着凉。"大风替醉梦泠拢好披风,瞥见她裙摆上缠着的水藻,"你那红鲤怕是成了精,明儿我去鱼市买些浮萍来。"醉梦泠闻言眼睛一亮,粉脸上还挂着水珠就蹦跳着跑了,披风下摆拖在地上,像朵浮动的云。

醉梦熙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手中的剑有些沉。她低头看剑鞘上刚涂好的桐油,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光,兽纹雕饰里还嵌着几粒大风刚才擦鞘时落下的青梅碎屑。当她再次抬头时,正见大风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展开来竟是几块梅花形状的麦芽糖。

"方才去厨房顺的,"他将糖块递到她嘴边,自己先咬了一小块,糖丝在晨光中拉出透明的线,"二姐说你磨剑时总抿着嘴,像极了护食的小狼崽。"醉梦熙张口咬住糖块,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却故意用狼族特有的利齿轻轻咬了下他的指尖。

大风指尖一颤,却没缩回手,反而趁机擦去她嘴角的糖渍:"小心黏住剑刃。"他说话时,阳光正照在他眼尾的笑纹上,让那三分笑意漾成了十分温柔。醉梦熙含着糖块,看他转身去摘青梅,月白锦袍在树枝间晃动,惊起的露珠落在他发顶,像撒了把碎钻。

青梅树在晨风中摇曳,熟透的果子"啪嗒"落在草地上。醉梦熙握着剑鞘的手松了又紧,狼族血液里奔涌的江湖梦,此刻竟与这江南的烟火气缠在了一起。当大风提着满篮青梅回头时,见她正用剑尖挑起一片落梅,白衣少女站在光影交错的树下,剑锋冷冽,眼神却比落梅更柔。

"回屋吧,"大风晃了晃手中的竹篮,青梅在篮底碰撞出清脆的响,"我替你把剑收进兵器架,你去换件干衣裳——方才磨剑时,后领都被雨水打湿了。"他说着便走近,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剑,指尖在剑柄的狼头雕饰上轻轻拂过,那是她狼族身份的印记,此刻却被他握在掌心,暖得像要化开来。

醉梦熙跟着他往屋内走,青石板上的苔痕被两人的脚步碾出淡淡的水迹。她望着大风手中的剑,又看看自己缠着布条的手指,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日常,原比江湖更需要锋利——不是剑刃的锋利,而是能将野性收进柴米油盐里的柔韧。当她走到廊下时,忽听前院传来大姐醉梦香的笑声,穿黄衣的豹女正追着聂少凯跑,发间的豹纹发带在晨光中一闪一闪,像极了狼山岩画上的图腾。

大风将剑挂回兵器架时,发出"叮"的轻响。醉梦熙站在门口,看他仔细调整剑穗的角度,月白穗子垂下来,正好遮住她今早磨剑时不小心碰掉的一块漆。阳光从窗棂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边,让她忽然想起昨夜梦中那盏为她引路的灯。

"先喝碗姜汤去去寒气。"大风转身时端来瓷碗,姜汤里飘着几片切得极薄的姜片,"等会儿我去买些猪骨,给你炖碗补气血的汤——狼族女子闯荡江湖,也得先把身子骨养结实了。"

醉梦熙接过姜汤时,碗沿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她望着碗中晃动的姜片,又看看大风眼中认真的神色,忽然觉得这碗姜汤比狼山的烈酒更暖,能将心底那点因江湖路远而生的惶惑,都熨帖得平平展展。廊外的青梅篮还在滴水,野菊上的露珠却已被阳光蒸干,而兵器架上的青锋剑,正静静映着屋内两人相依的影子,等待着下一次被握起的时刻。

醉梦熙捧着姜汤时,忽听东厢房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原是五姐醉梦红正踩着板凳够房梁上的猫窝。穿红衣的猫女翘着尾巴般的发带,指尖刚触到竹编窝沿,窝里的三花狸奴便“喵呜”一声扑下来,爪子勾住了她袖中滚出的毛线团。大风闻声望去,见醉梦红正抱着狸奴晃悠,毛线在她周身缠成乱网,倒与她平日算账时的精明模样判若两人。

“五姐又在逗猫。”醉梦熙呷了口姜汤,舌尖被姜片辣得发麻,却见大风已解下腰间蹀躞带,将末端系着的铜铃解下来。那铃铛是去年她从狼山带回的,说能吓退林中野兽,此刻却被他捏在掌心,铃舌轻晃时没发出半分声响——原是他用蜡封了□□,怕惊了她练剑。

“前儿在市集看见个铸剑师,”大风将铃铛替她系在剑穗上,青铜铃身蹭过她手背,“他说狼族的剑需用月光淬炼,今晚子时我陪你去断桥。”醉梦熙抬眼,正见他瞳孔里映着自己的影子,白衣少女鬓边还沾着野菊的花粉,姜汤的热气在两人之间凝成白雾。她忽然想起狼山的月夜,群狼对月长嚎时,月光会在剑刃上织成银网,而眼前这人眼中的月色,比狼山的更柔。

“断桥的月凉。”她低声道,指尖摩挲着铃铛上的狼头纹,那是大风亲手刻的。廊外传来三姐醉梦艾的脚步声,穿绿衣的兔女提着竹筐路过,筐里的苜蓿草还沾着露水,发间的兔耳发饰随着脚步轻轻颤动:“八妹、大风哥,爹让你们去前院抄书呢,说是新得了本《吴越春秋》。”

醉梦熙闻言皱眉,狼族血液里对文字的迟钝让她指尖发紧。大风却已接过她手中的空碗,月白袖口扫过她膝头时,蹭掉了几粒青梅碎屑:“我替你磨墨,你若倦了,便在书案上画剑谱。”他说话时,目光落在她握剑的指节上,见那道旧伤又因磨剑泛了红,便从袖中摸出颗蜜饯塞进她嘴里。

蜜饯是桂花糖渍的梅子,酸甜在舌尖漾开时,醉梦熙听见前院传来大姐醉梦香的笑声。穿黄衣的豹女正追着聂少凯跑,发间的豹纹发带扫过石桌上的茶盏,惊得里面的龙井茶叶纷纷浮起。而二姐醉梦甜端着蒸糕从厨房出来,橙色围裙上沾着面粉,见了他们便笑:“快来尝尝新做的枣泥糕,燕子哥刚替我劈了柴火。”

大风牵着醉梦熙往前院走时,她的白靴尖踢到了廊下的磨刀石。石头上还留着今早磨剑的痕迹,几道细浅的刻痕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她忽然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那把已磨好的匕首——那是她狼族成年礼时的佩刀,刀刃只有巴掌长,却曾在狼山替她猎过野兔。

“这匕首……”她刚开口,便被大风握住了手腕。他将她的手连同匕首一起包进自己掌心,指腹擦过匕首柄上的狼牙雕饰:“我替你在匕首鞘里衬了软绸,免得刮伤你手。”他说话时,阳光正照在他发顶的乌木簪上,将簪头雕刻的莲纹映得透亮,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此刻却与她的狼族匕首挨得极近。

前院的石榴树开了新花,艳红的花瓣落在石桌上的《吴越春秋》上。醉合德先生戴着老花镜坐在竹椅上,见了他们便招手:“来瞧瞧这篇‘专诸刺王僚’,写得好剑法。”醉梦熙凑近去看,却见书页空白处已被大风用朱笔描了朵野菊,旁边还题了行小字:“狼女持剑,当如菊有傲骨。”

她指尖划过那行字,忽然觉得这江南的笔墨,比狼山的岩画更能留住时光。大风已替她研好墨,墨香混着石榴花香弥漫开来,他替她理平宣纸时,袖口的缠枝莲纹扫过她的匕首鞘,布料与皮革相触发出轻微的声响。而远处的西子湖上传来画舫的笛声,隐约正是七姐教他的《平湖秋月》。

“先抄三行吧。”大风将毛笔塞进她手里,笔尖沾着浓墨,“若觉得累,就去看九妹喂鱼。”醉梦熙握着笔,看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月白锦袍与她的白衣相挨,在宣纸上投下两道相依的影子。狼族的野性在墨香中渐渐沉淀,她忽然提笔,在专诸刺剑的插图旁,轻轻描了个持剑的狼头轮廓。

大风看见她的动作,低笑一声,用指节轻叩桌面:“该给这狼头画朵花。”他说着便取过朱笔,在狼头鬃毛间添了朵野菊,花瓣勾得极细,像极了今早插在她发间的那支。醉梦熙看着狼头与野菊在宣纸上并立,忽然觉得这江湖梦与江南日常,原不是相悖的两岸,而是能在笔墨间交融的流水,正如他掌心的温度与剑刃的冷冽,此刻都静静落在这方宣纸上。

窗外的青梅篮不知何时被移到了廊下,熟透的果子滴着水,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圆坑。而兵器架上的青锋剑,正透过窗棂映着阳光,剑穗上的铜铃随着穿堂风轻晃,虽无声响,却在醉梦熙心中漾起一圈圈涟漪,比狼山的长嚎更让她心安。

醉梦熙提笔描摹狼头时,忽觉袖口被轻轻拽了拽。低头见九妹醉梦泠踮着脚,粉衣上还沾着鱼鳞,发间水草换作了串红鲤鳞片穿成的发链:“八姐,大风哥,我用鳞片换了城南铁匠铺的新鱼钩,你们瞧像不像狼爪?”那鱼钩锻得精巧,倒钩处果然弯成狼爪形状,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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