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
脚步却像被焊死在冰冷的地砖上。
进去说什么?看着他手腕上洗胃留下的淤青和针孔?面对他醒来后可能更疯狂的质问和绝望?重温那些监控、定位和那句“脏”带来的窒息感?然后呢?继续在那个布满电子眼的牢笼里互相折磨,直到把彼此彻底耗干,变成两具行尸走肉?
梅梅还在旁边压抑地抽泣,像背景音里绝望的伴奏。
护士拉上了隔帘,挡住了那张灰败的脸。门缝合拢,最后一丝景象被切断。
“醒了……通知我。”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可怕。像在交代一件无关紧要的公事。然后,我转过身,皮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晰、冰冷、决绝的回响。一步,一步,背离那扇门,背离那个在死亡边缘挣扎了一圈的人。
铁灰色的西装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电梯口的反光里。
走进电梯,金属门缓缓合拢,像合上一口巨大的棺材。镜面里映出我毫无血色的脸和空洞的眼睛。电梯下行带来的失重感,像极了那天陈屿坠楼时,我跪在警戒线外感受到的、灵魂被抽离的眩晕。
手机震动,是助理:“周总,董事会改到明天上午十点,您看……”
“安排。” 声音依旧平稳。只有攥着文件夹、指节泛白的手,泄露了冰山下的惊涛骇浪。
走出医院大门,正午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我拉开车门坐进去,昂贵的真皮座椅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发动引擎,空调出风口吹出强劲的冷风。
后视镜里,医院那栋白色的大楼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墓碑。
我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咆哮着冲出去,汇入车流。速度表指针不断攀升,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成模糊的色块,像要甩掉什么跗骨之蛆。
可无论开得多快,后视镜里那片刺目的白,和病房门缝里那张灰败的脸,都死死地钉在视网膜上。
还有那句无声的诘问,在密闭的车厢里,在引擎的轰鸣中,反复回响,震耳欲聋:
周燃,你到底……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