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革履站在病房门口,像个走错片场的小丑。手里捏着刚签完的融资协议文件夹,冰凉的硬壳边缘硌着掌心。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混合着陈屿身上那股熟悉的、带着绝望尘埃的气息——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助理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问:“周总,下午的董事会……”
“推迟。”我打断她,声音是自己都陌生的干涩。挂断电话,金属机身贴着发烫的耳廓。
梅梅坐在病房外的塑料椅上,像一朵被暴雨打蔫的花。看见我,她猛地站起来,眼圈通红,嘴唇哆嗦着:“他……他洗了胃……医生说要观察……”
“嗯。”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目光越过她,落在病房门那块磨砂玻璃上。里面人影模糊晃动,仪器发出规律的、冰冷的滴答声。像在给什么倒计时。
“他吞了一整瓶安眠药!就在你家飘窗上!”梅梅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哭腔和控诉,“周燃!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文件夹的硬壳边缘更深地陷入掌心。做了什么?那句“恶心”?医院门口的转身?还是更早之前,那些数不清的争吵、监控、和那句“我们完了”?
“他需要静养。”我避开她的质问,声音像在谈判桌上一样平稳,只有自己知道里面有多少裂痕,“费用我会负责。”
梅梅像被刺了一下,眼泪汹涌而出:“谁要你的钱!他差点死了!周燃!他差点就死了你懂不懂?!”
懂。怎么不懂。胃里那块烧红的烙铁又回来了,烫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痉挛。但我只是侧过身,让开通道给推着器械车的护士。护士推门进去的瞬间,门缝开大了些。
我看见他了。
躺在惨白的病床上,瘦得脱了形,像一片随时会碎掉的枯叶。脸色是死人般的灰败,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连着输液管。头发汗湿地贴在额头上,眼睛紧闭着,睫毛却在不安地颤动,像陷入无法醒来的噩梦。
他看起来……那么小。那么脆弱。和记忆中那个歇斯底里砸摄像头、在酒店门口像个疯子一样扑过来的陈屿,判若两人。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捏着文件夹的手指用力到失去知觉,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咯咯”声。西装笔挺的铁灰色线条,此刻像沉重的枷锁,勒得我喘不过气。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恐惧、悔恨和灭顶无力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强装的冷静!
走进去。
抱住他。
告诉他我错了。
告诉他那句“恶心”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