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统共也没说几句。她觉得简单的语气越来越像她父亲:“你要把孩子生下来?你怎么养?”
“那男的,会娶你?”
“工作不要啦?”
“一个人带个孩子,怎么活?”
水哗哗流淌着,菜上的泥被冲洗得干干净净,简单关掉水龙头往屋里走去。
“简洁,简......”来人是简洁的小学同学,“你咋站这儿呢?”
“叔跟人吵起来了,你快去瞧瞧。”
“小芬姐怎么了?”简单闻声跑了出来。
“你爸在河边儿跟人吵架呢!”
简单一下跑没影了,简洁还怔怔地站在水池边。她没想到这个闭塞的村子消息传得这么快。
小芬其实也看到新闻了,照片上那人看着就像简洁,她没对别人讲,没想到简洁会变成这样。所有人都以为,简洁是村里最有出息的女娃,她被家里人安排进厂,还总是羡慕简洁呢。
“你不去看看?”
“锅里还烧着水。”
村里有人撞见简洁买验孕棒了,她瞧了眼简洁的肚子,倒是看不出什么:“我家娃儿喊我,我回去了。”
村里人,应该是都知道了吧。她父亲从不与人争吵,那些话得有多难听啊!怨别人吗?还是怪自己?
她心里就跟这锅烧开的水一样,翻滚不停。
简洁把面捞起来,父子二人刚好也进院子。
“把门关上。”
听到声音,简洁心里一阵阵的打颤。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回头对上那双充血又带着泪光的眼睛,兀的埋下头。
看她这样是真的了,简安详气得说不出话来,心脏越来越不舒服,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简单赶紧扶他坐下,简洁见状去把药找了出来。简单接过药递给简安详,他不肯吃:“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该做这个手术,我早就该去死。”
简洁一下湿了眼眶。
“别说了!”简单怒斥道,“先吃药。”
那些人说得可难听了,可他知道,他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他恨自己,没能力,没本事。
“爸,把药吃了吧。”简洁扑通一声跪下。
简安详抓起药瓶摔在地上,碎渣子四渐,小药丸散落一地。仿佛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他胸痛得不行,往后一仰快要不能呼吸。
简单焦急地喊着,轻抚着他的胸口想让他顺顺气;简洁趴在地上捡起药丸,顾不得有灰就往他嘴里塞。
“硝酸甘油,去拿硝酸甘油!”简洁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折腾了几分钟才慢慢好转。
“爸,喝点水。”简洁倒了杯水给他。
是他害了闺女,是他的错。他想起上次晕倒和做完手术醒来,都是女儿守在床边。是他没用,要一双儿女来撑起这个家。
他没有接,起身走向里屋。
“爸在气头上。”
简洁放下杯子跟着进去。简安详抱着照片坐在床脚,眼泪稀稀拉拉地滴在相框上,哀叹声小却刺耳。
简洁跪在他跟前,她不知道说什么。
“孩子是谁的?”简单站在门口,许久,听到他父亲冷漠的语气,“打掉。”
简洁泪流满面地望着他,她知道自己没脸做人,让家里人没脸做人,可是这个孩子,她真的不舍得。也许只有失去过的人才懂。
“明天就去,我和你弟同你去。”
“爸......他答应......”
“答应啥?”简安详突然怒吼。
“我不能打掉这个孩子。”
话音刚落,一巴掌就扇在脸上,泪珠滚过,火辣辣地疼。
“爸!”简单进屋把她扶起来。
“你以后怎么活?带个孩子,你一个人怎么活?”
许是饿了,许是太闷,简洁忍不住又呕起来。简单跟着她跑出去,这次吐的是清水。
“穷人家的孩子,不能犯错。犯了错,没有人给你们兜底啊。”他紧紧抱着相框,他又不能去找那个人算账,他又没法替她养孩子,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姐,把面吃了吧。”
简洁靠在墙边,只是摇了摇头。
他把面端进里屋,简安详也吃不下。
“姐,把孩子打掉吧。”递给她水,她拿在手里也不喝。
“你才二十几岁,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的前途,不能因为这个孩子和那个男人断送掉,你考上那么好的大学多不容易啊,别犯傻。”
“你现在受这么多苦、糟这么多罪,那个男的他知道吗?他还和你撇清关系呢。”
“爸他是担心你,心疼你,我也一样。”他多想冲上去撕烂那些人的嘴,把那个男的打一顿,可是他做不到。
“姐你知道吗?我恨自己懦弱,恨自己没本事,我保护不了你。”简单也哭了,从小到大,都是他姐护着他。
简洁用衣袖替他擦掉眼泪。
“我真的,真的不能失去这个孩子。”她还没有告诉宋旻呢。她才刚下定决心,要为自己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