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美名,倒是都不及昭和公主……英美国这一次可是舍得下血本了。”苏霁唇边笑容渐冷,目光深邃。
荔垂头,一抹笑意浮过:“这是我大梁日益强盛。”
“呵。”苏霁的视线定在荔的侧脸,幽幽着:“我看不止大梁国日益强盛,荔公公也是日渐长了本事。”
讥嘲的深意,荔抬起眼,四目相对间,心知肚明。
正是这份心知肚明,让压在荔心底深处的一束蠢蠢,伴着夏日的酥暖,挣了桎梏,叫了嚣。
“王。”
荔放下书卷,动作流畅的伏跪,郑重地将头一磕,“蔷薇姑娘与奴才自小青梅竹马,奴才不能坐视不管。”
“青梅竹马?”苏霁眉头一挑,轻轻挑出词儿,冷眸睨去,“怎么个管法?”
荔的心里清楚,内阁情机处,看似是他掌大总管,统知朝堂之上与千里之外。
实则,真正能做到无事不晓,无事不知的人,只有一位。
正因如此,他也决意袒露自己的心意。
“王。”
一声铿锵。
荔抬起头,一双眸子透出从未有过的坚定与明亮。
“奴才想娶蔷薇姑娘。”
话音刚落。
苏霁右手大拇指的碧玉扳指,于虎口与食指的第三指节,压出了一道深痕。
空气,似在凝结。
于荔头上悬视而下的那对眼,愈寒亦阴。
荔宛若未见。
他折跪在地的膝盖,往前挪了半分,抬着执拗的脸,一腔热血的殷盼溢出眼眶:“王,奴才想与蔷薇姑娘,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呵。
自认识荔距今,这么多年,这还是荔头一次,求着他……
苏霁缓缓松了扳指与虎口的暗劲儿,漠然注视着荔的脸庞。
因这股冲动,此时的荔展现出了与年龄协同一致的朝气,与血气方刚。
手掌虎口的血痕,去了压力,正慢慢充盈。
疼,苏霁是一点也不疼的,反倒是胸口,无端生了一口气,憋得闷,闷得窒。
可跪在地上荔,态度坚决。
苏霁深吸一口气,睥下视线,发白的嘴唇,轻声一抖:“当真?”
胸膛一阵起伏之后,荔将额头重重碰地:“王,奴才当真!”
“王,奴才未进宫之时,与蔷薇姑娘比邻而居。后因奴才父母双亡被人卖进宫中,这才与蔷薇姑娘失了联系…这些年,奴才从未放弃找寻蔷薇姑娘。”
“蔷薇姑娘因父母双亡,流落间被人卖进烟花地。奴才也是近几日,才寻到蔷薇姑娘赎了身…”
字句恳切,情感饱满,荔的额头,拓上红印。
“够了。”苏霁傲睨自若,冷声截断,“你当你有什么能瞒得了我?”
荔到嘴的话,刹那止在喉。那颗因情蓬勃的心,也在这截断中,如同被人一把缚紧。
“王……”
荔抬起湿漉的眼,眼中凝聚的光被打散,溅落,随即覆灭……
多年的了解,在这一刻被透彻。
双肩被抽去了力气,荔埋下头,将脸平缓又平静的帖在地面上,声线颤抖间,带着丝丝恳求。
“王……”
荔在乞求。
成也透彻。
败也透彻。
此时此刻,透彻地了解,反噬直逼。仿佛化为一柄刀锋子,扎进了苏霁的眼。
苏霁咬紧了银牙,咽喉一道腥甜,噬了上来。
荔……
在为了一个女人,竟是在不断地放下所有的身段…
求他!
对生死置身度外,对权贵名利不屑一顾的荔…
在求他!
他将荔视为,束缚尘世之外,锵于皑皑宫墙最高处的一轮白月……
何等与众不同!!
可现在,他与那些庸俗之人,有何两异?
苏霁盯着荔,淌出一股恨意。
“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