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也不知因何而针锋相对,两边火势迅猛,灼伤到她,沈云携想挪开给他们俩腾个位置,厨房门口传来一道厉声。
“冯景怡。”
少年儿郎听见杨既叫他,得去指令,只得弱弱地低下头去,把凳子一点点移走正常坐在对面,杨既这才恢复神色,他手上多了一副碗筷,放在自己眼前,张罗着大家都赶紧吃,别客气。
“原来你叫冯景怡。”
沈云携听见外祖父这样喊他,也得知他的名字,赵观澜将一块雪白无刺的鱼肉夹进她碗中,闷里闷声,冲她怪道。
“...看来你也不是很饿。”
沈云携眉头轻蹙,斜睨他一眼,赵观澜便不吭声了,一个劲地往饭碗里夹菜,垂首扒拉了一大口米饭进嘴里,也不晓得他今日吃错什么药了,这样与看不惯一个孩子,处处与之作对。
被她点名提问,冯景怡笑得开怀,很是阳光明媚,回应道,“嗯!是的。”
“名字真好听。”
她毫不吝啬的夸赞,觉得这孩子长大以后肯定大有作为,沈云携比较欣赏他。
赵观澜听此言,手中执著,欲将瓷碗中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白米饭戳个稀烂,他歪里歪嘴地去学她,暗自去比较更幼稚的像个孩童。
“...我觉得我的名字比他的好听百倍。”
他私下低语,没人听见。
这顿饭还没开席多久,赵观澜没吃两口自个制动着轮椅离开,沈云携呼喊问他。
“怎地用得这样快。”
他没回头,只丢下一句。
“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
眼见两人闹别扭,杨既想起一些事,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和殿...他感情还好吧。”
沈云携听得出来,外祖父在试探询问,便还以为外祖父仍旧不喜他,对他还抱有意见看法,当下她也不好坦白说他们俩毫无感情可言,只是在一起合作的盟友关系,他们俩是目标一致的,由因着误打误撞的一纸婚约联系在一起。
当她睁眼时,她就已经跟他完婚了,这还能怎么讲?
“感情挺好,外祖父无须担心。”
沈云携以为外祖父还会说些什么话来规劝她,但他听到自己跟赵观澜感情甚笃时,反而接连点头,也不再去打探些什么了,这一反常举动愣是叫她产生疑虑。
“外祖父昨日可是与他说了些什么?”
才会表现得如此反常。
“两个大老爷们还能说啥,不过是叮嘱他既然娶了你入门,那就自当好好待你,你一介女流身处乱世之中也不容易,尤其昨日还惹怒了那群恶人。”
她低眉垂眸,搅拌碗里吃完一半的米饭,心想着看来不论在哪儿,她都似乎没办法摆脱女子弱势的事实,所到之处皆是在提醒她,唯有倚仗男子方有活下去的机会,若是单打独斗,则会争得个头破血流,不允女子当道。
在世人严重,她们就像那爬山虎和常春藤,只能牢牢抓住吸附在那名为男子的墙壁上,作用不大,观赏性极强。
一旦离开,她们就无法单独生长。
思及此,沈云携下意识叹口气,却被杨既收入眼底,他重重捶打一拳在木桌上,饭桌都跟着震了两震,碗里的汤水都洒出来一些,他语气急切,粗气问道。
“怎么,他对你不好?”
说着,外祖父就要出去找他理论一番似的。
“不是这样的外祖父,他待我自是极好,您误会了。”
沈云携忙拦下他,外祖父自诩威风一世,却有时也会因心切而莽撞。
“那便好。”
想来赵观澜身为东女国的亲王,当今陛下的皇叔,拥有至高地位,力量权势庞大,也不会苛待他这外孙女,若是得他护佑,来日入九泉之下,亦可安心。
一顿饭吃完,沈云携帮忙洗碗,外祖父继续去忙着去给人修理破损家具,外祖父每天都挺忙的,家家户户都需要他,能空闲下来的时间少之又少,她身上绑着襻膊,家中不知是何缘由水停了,于是端着一堆脏碗,绕到远些地方,在一口荒弃已久井水处打了一盆水。
没料到冯景怡也跟了上来,他挠挠头,有些不自在。
“...沈姐姐,我帮你吧。”
她笑靥如花,侧目对他说,“小事,你回去温书。”
沈云携欣赏他,觉得他日后必定大有作为,这过程已可少不了勤学苦练。
如此好的苗子,可断不能浪费了。
“我都会了!”
他说着,就牵起地上打水的吊桶,沈云携也拿他没法,只能由他去,她想到什么,便随便扯话题问。
“你是哪家的孩子,你好像很怕我外祖父。”
提到这个,冯景怡眸光微动,神色黯淡,染上一抹伤意,戳中他的心事一般。
隔了好一阵,他把吊桶丢进去,低声道,“我...我不是谁家的孩子...我是杨爷爷捡来的。”
十年前,他孤苦伶仃流浪至此,全身破破烂烂的,身上还有很严重的伤痕,像是被人恶意虐待许久,也不知是谁对一个年级尚小的孩子下如此重手,简直不给对方生路,企图活生生折磨致死。
“...记不得了。”
他低语,没再继续说,沈云携也识趣。
冯景怡卖力地抬起水桶,只是这水看起来有些浑浊,冯景怡以为是荒废太久,以至于表面浮有一层脏污,便也没太在意,只是到了后面她又闻到一股腐烂发臭的味道。
他起先以为是自己身上散发出来,到处嗅一嗅,最终目标锁定在那桶被他打上来的水里,待他凑近,熏得他就要睁不开眼,更加确定了。
沈云携也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的异味,她捏住鼻子,带有鼻腔问。
“这是怎么了?”
怎的突然漫天熏臭难闻,堪比地上摔了一篮的烂鸡蛋。
“...沈姐姐,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这桶水好臭,呈现出来的颜色也很古怪。”
沈云携勒令让他走远些,她皱眉,发觉不对劲,一双异瞳显现能力,竟看见了属于一个女人的气息过去。
她瞬间大惊失色,吓了一大跳,那井里的是...?
沈云携一步步走至井边,她俯身探入井口,见到的那一幕令她心口一窒,呼吸都快停滞了一刹。
一具泡肿的、已不成人样的尸身悬出一半在水面,周遭长出不少浮萍,沿壁的青苔潮湿茂盛,一点点与她接在一起,画面血腥惊恐,惨绝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