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携是被吵醒的。
喝完药后躺下去没多久,刚有些睡意,不知怎的外面传来一阵浩浩荡荡的脚步声,她蹙眉,穿鞋开门,就见乡亲们高举锄头棍棒,就要往村口去,就连年岁已长的男子都恶狠狠地过去支撑,只余留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相互照看着孩子,她们搜罗家中能派上用场的器具,形成盾牌状挡在身侧。
她们一手护着孩子,另外半边身躯几不可查地颤抖,好像村镇里发生了什么特别严重糟糕的事,使他们如此害怕警戒,看他们一架人轻车熟路的样子,还不止只是几次。
“姑娘...”
沈云携也想出去一探究竟,却被旁边那位婶子叫住了。
“匪寇一路横行霸道烧伤抢掠,这种事便交由他们男人去解决吧,你且在屋内藏好,莫要随便出来走动。”
她说完,眼中有泪光在闪烁,探出去的脑袋又迅速收回,出于那点好心和善意,她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沈云携未多言,道了句:“多谢提醒。”
语毕,沈云携还是毅然前往,婶子见况朝她渐去的身影伸出一只手想拦住她,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村口又是一番轰烈光景,丹曦退去,暮色渐深,拒马枪搁置在中间,以防敌方来犯,两边人陷入僵持之势,准确些来说,对面的人马众多,他们大多年轻气盛的流匪,相较守成的一边反倒显得寡不敌众,他们已入耄耋,还有些杖朝之年的老人家也杵起拐杖作出一副随时进攻的姿态,可在对方看来,都是连武器都拿不稳的枯槁废物。
领头人甩着一根长鞭,见到眼前此景骑在马背上放声大笑,引得身后十几个的流寇也跟着哄笑,顿时嘲笑聚拢一片,村民们也习惯了,他们默不作声,只是狠狠攥紧几分手里的兵器,一双双戒备冷锐的眼睛死死盯住他们的一举一动,像还未有捕猎能力的小兽,只能通过外部一些虚假动作试图震慑敌人,不让他们再继续前行。
可对方只觉都是徒劳无益的挣扎。
或许在强者眼中,弱者做出的一些反应会让他们觉得蠢得叫人心生怜爱。
“一群老不死的,你们自以为放着一排拒马枪就能拦住我们吗?”
他冷笑一声,讥讽乡亲们的天真做派。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来乌啼镇了,距离上次来之时过去三月有余,这儿穷乡僻壤,没好东西可值得拿,也没女人可值得抢,否则他们早就扛回寨子窝里去了。
殊不知,那零星几个稍微有些姿色的女子都被他们藏起来了,避免受到危害,而那些人老珠黄,年老色衰的老太婆,他们直接甩到一旁不叫她们碍事碍眼,晦气得很。
虽说乌啼镇穷得叮当作响,他们也会挑些闲来无事的时候来戏弄一阵,然后再去村庄里抢掠一些属于他们的战利品。
别看今天什么都没有,说不定过几个月抛弃老不死在外过安生日子的儿女们,突然良心发现,给他们送去好东西也说不准。
“马痞子,你们这些强盗作恶多端,老天迟早会收了你们的!”
其中有一个花甲老人扯着嘶哑嗓子,情绪激动,尖叫吼道,说完这句话,他就剧烈咳嗽起来,旁边的少年为他顺气,缓好久都没能恢复回来。
“收不收的尚不可知,但我们却知道你们都是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还在这儿大言不惭。”
“这样吧。”他手中的长鞭抽甩在地上,卷起灰土,白尘漂浮在空中,经久不散。
他继续狂妄道,“你们统统都给老子跪下来磕三个响头,边磕边唤祖宗爷爷,哄得老子高兴了,说不定今晚就放你们一马,如何?”
“我呸!”紧接着,有人狠狠唾弃一口,越听下去,大家伙的内心都升腾翻江倒海的怒意,恨不得使刀刺穿他。
“厚颜无耻,狂妄之徒,不得好死!”
里面唯一一位少年儿郎怒骂道,他眼中盛着强烈的怨火,凶狠地瞪他们。
马痞子也是被气急了,当下甩出一条鞭子就要往他头上抽,却被横空劈过一桩木柴,那卯足了力的长鞭犹如毒蛇一般死死纠缠住那根粗壮的木柴,马痞子收回鞭子,木柴丢弃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动。
“欺负稚子和一群无力老人,可不就是厚颜无耻吗,可有哪句话说错?”
一道清悦好听却极具威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话语中无不带着嗤笑和轻蔑。
他不满的蹙眉,想看清来者是何人。
众人都十分默契地让开一条道路,齐齐往回看,沈云携走在前端,她目视前方,行走间步履稳如泰山,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自信与魅力,令人只匆匆瞧一眼,便叫人再难移开视线,难以忘怀。
杨既看到她过来,脸色相当不太好看,但却没有制止。
沈云携后面跟着的涂宁,她知晓乌啼镇出事了,安置好阿婆之后,便也一并跟了过来,想着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马痞子见来的人是两位娇俏小娘子,顿时乐开了花,堆积起来的怒气也逐渐消散不少,他舔舐干裂的嘴唇,色眯眯地盯着沈云携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