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九点的时候算迎来了店里营业期的小高峰，大厅里坐了四五桌客人，都是两三人同行过来的。程阳送完最后一桌的点单后回到吧台坐下来歇一会儿。

音乐声和交谈声此起彼伏，比起他刚来的时候，店里这会儿才算有了点小酒馆的样子。

有客人离开后程阳主动前去把杯子收回吧台，顺手还带着抹布过去把桌子都擦了一遍。

他端着酒杯回来刚走到门帘口的时候听到秦珊办公室里发出碰撞的声响，像是关门的声音。声音不大，要不是他这会儿站的近，估计也不会听到。

但黎玥皓和尤瑷玲这时候同时向着秦珊的办公室看了过去。随即黎玥皓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秦珊办公室门前，用指纹打开门后走了进去。

黎玥皓离开的时候看起来形色仓皇，程阳也跟着有些紧张。他抬头看向尤瑷玲，尤瑷玲也正严肃的看着他，程阳心觉秦珊办公室里应该出了什么事儿。

“他怎么了？”程阳换上轻松的神情问了一句。

“估计是尿急了吧。”尤瑷玲笑了笑。

程阳把杯子放水池里清洗出来擦干水渍摆放在柜子上，就跟真的相信黎玥皓是上厕所去了一样。

黎玥皓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程阳其实闻到了一股非常淡的血腥味。淡到程阳并不能十分确定这个味道就是血腥味。

“怎么弄这么大个口子？”黎玥皓进门后看到的这幅场景让他有些心悸，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

秦珊办公室中间面对面的摆放着会客用的黑色长沙发，沙发中间有个矮茶几。沙发上坐着一个男生，他衣服脱了半边，他把裸着那一半的手臂伸在沙发扶手外面，那个手臂上有一条刀口，刀口处流出来的血迹染红了大半条手臂。他看了一眼黎玥皓，按着伤口的手又使了点劲儿。不过没什么用，血还是从他的指缝中渗出来滴在地板上。

“弄太假了那边的人能看出来。”

“过来没人跟着你吧？”秦珊蹲在办公桌后面的柜子前翻找，“医疗箱呢？我记得之前是放这儿的呀？”

“没有，我小心着呢。”男生说。

“我来吧。”黎玥皓走到秦珊旁边，拉开旁边的柜门拿出医疗箱向着男生走了过去。

“你能行？”秦珊跟在黎玥皓后面反问他。

黎玥皓没说话，直接走到男生旁边坐下，拉着他按伤口的手让他转过来把受伤的手臂冲着自己。

黎玥皓把消毒水淋到男生伤口上的时候有些手抖，虽然他已经尽量在控制着自己，但还是洒了一些在外面。

随着清理掉残留的血渍后逐渐变得清晰的伤口展露在眼前，黎玥皓开始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脸上血色全无。入秋之后的夜晚还有是有些冷的，但黎玥皓额头上却冒出大颗的汗珠。

他颤颤巍巍的给男生上完药，准备开始缠纱布的时候，秦珊坐过来把他挤开了。

“一边去，老这么折麽自己干嘛。”秦珊坐到刚刚黎玥皓的位置上，从他手里拿过纱布往男生的伤口上缠：“你现在连把纱布拿起来都费劲，怎么给他止血？”

“我没……”男生刚一开口，就被秦珊瞪了一眼。剩下的‘事儿’两个字只得咽了回去。

黎玥皓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双手手肘撑着膝盖，把脸埋进手掌里。

鲜红的血液和皮开肉绽的伤口对他来说就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儿。生理的反应不是他能用意志能控制住的。

他很厌恶这样无能的自己。

直到秦珊把办公室里的血迹都清理干净后，黎玥皓才理顺了呼吸。

“你进去后打算怎么做？”秦珊拿出一瓶矿泉水放到黎玥皓手上。

黎玥皓拧开盖子仰起头猛灌了大半瓶水，他一边擦掉嘴边的水渍一边看着男生等着他回答。

“观察下郭子平时都跟谁走的比较近。”男生起身穿好衣服，“我准备等先跟他下面的人混熟了再去接近他。”

“嗯，不用急，稳妥着来。”男生说话的时候，秦珊余光一直观察着黎玥皓的状态，直到空间里都安静下来，她才正视着男生，“这种机会只有一次，你如果被他们发现，我们这条路就没得走了。”

“我明白。”男生应声准备离开，他不适合在这儿多待，“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秦珊点了点头。

男生打开门准备跨出去的时候，黎玥皓叫住了他：“左哥，有要帮忙的跟我说。”

左柏顿了顿，还是答了句“好。”

“擦擦汗。”秦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黎玥皓。

黎玥皓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但是刚刚冒出来的冷汗还挂在额头上。他接过秦珊递过来的纸巾，在脑门上胡乱擦了一通。

他心里也知道，左柏去符洪手底下卧底之后没有秦珊的同意是不会主动找他帮忙的，但这话他还是得说，这是他对这事儿的态度。

程阳收完桌子回来走到吧台时，正好碰到黎玥皓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黎玥皓出来的时候开的门缝不大，但不影响消毒水的味道传到程阳鼻子里。

现在程阳能确定刚刚闻到的是血腥味了。

他看了一眼黎玥皓，和进去时一样，依然冷着个脸。看不出情绪。程阳一直盯着黎玥皓，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儿端倪。

“看什么看。”店里还有客人，黎玥皓压着声音冲程阳喊。

“这里，”程阳抬手指了指黎玥皓的额头，“沾上纸巾了。”

黎玥皓抬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尤瑷玲过来把刚客人点完单还没做的两杯酒单塞到他手里。

“咱以后有单的时候能不跑了吗？客人都要等急眼了。”尤瑷玲把黎玥皓拉到他的工位前。

程阳跟在他们身后，把收回来的杯子放在进水池里，准备等上完这两杯酒再回来洗。

他站在旁边看着黎玥皓双手握着雪克杯摇了一会儿，然后在杯口放上滤网把酒倒进杯子里。

程阳能猜出来黎玥皓不喜欢被别人注视着，因为每次程阳有意无意的看过去之后没多一会儿就能发现他平静的脸上开始写满烦躁。

发现这事儿之后有几次程阳是故意盯着他看的，他就是好奇为什么。

黎玥皓把调好的酒放到程阳跟前的托盘上，“发什么愣？”

程阳扬起嘴角，冲着黎玥皓灿烂一笑，“你调酒时的样子太帅了。”

如果眼神能杀人，程阳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到地狱了。

还不到12点，店里已经没客人了，尤瑷玲走到程阳旁边，拍了拍他的肩，“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程阳看着尤瑷玲面带微笑。

“那就好，今天你先回去吧。”尤瑷玲在收银机前清算，“一会儿我们俩打扫下卫生就关门了，明天再换你整理。”

“好。”

程阳离开后大厅里只剩下尤瑷玲和黎玥皓。

“你能不能把你情绪收着点儿。”尤瑷玲站在黎玥皓面前一手叉着腰一手撑在吧台上，“人家只是来工作的，跟咱们那些破烂事儿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尽量。”

“你知道这间酒馆对珊姐意味着什么，”尤瑷玲拉着黎玥皓让他面向自己，“我不管以后怎么样，但只要你在这儿一天，就需要配合我让它有条不絮的经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