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双言居然笑了。
“站着说吧,胡老板这里也许常年没有外人来,也挺好。”
说不出话,觉得汗珠密密从额头流下,胃又开始翻江倒海,咬紧牙关才把恶心感抑制下去 。
“胡老板,这位是程双言程总,S市来的酒吧投资人,咱们酒吧投资行业的一颗新星!
对你的店很感兴趣,要约你谈谈,我给你打了一早上电话你都不接,程总怕你出什么事,才说要来你家拜访。”
“碰上程总你真是三生有幸啊。”张姐很是真情实意地感慨道。
余光察觉到程双言在看我,把袖子往下扯了又扯,遮住那块旧表。
压抑四年的回忆喷井般往外冒,猛想起那天在卫生间镜子上看到程双言。
那不是幻象,程双言真的来了。
张姐推推我,又疯狂给我递眼色。
我始终沉默,程双言开口了。
“小张你先回去吧,我跟胡老板单独聊聊。”
张姐还要说什么,半晌恨铁不成钢地瞥我一眼,出去了。
没了外人,我虚脱似的靠在墙上,靠冰冷坚实的墙面找回些意识。
程双言自顾自在房间里转,目光扫过酒柜,擦拭闪亮的装备架,把步子移向二楼楼梯,探头看我。
“我能上去看看吗?”
点点头,嗓子噎得很痛很痛,几乎想跪在地上掐着嗓子嚎。
程双言来了?程双言来了!!程双言来了!!!
猛起身跟上去,左脚拌右脚,在走了两年多的楼梯上摔个大马趴。
程双言探寻的目光从楼上探下来。
“做俯卧撑。”我双臂打着扑闪撑着身体冷静道。
她轻笑一下,指指床:“我就不坐了吧,穿着外裤呢。”
“脱了裤子能坐。”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我在说什么。
像急不可耐似的,羞愤欲死。
迎接我的是沉默,两人在楼梯上四目相对,半晌,我爬起来。
程双言往前走了几步。
一把把我的脑袋搂紧怀里。
熟悉味道浸了满肺。
程双言贴在我耳边,深吸一口气:“你一点没变,真好。”
反复深呼吸做心理准备,自认是用平静不失风度的语气说的。
“那你……”呢。
出口却是哭腔,三字只说出两字,呢字被哭声掩盖了。
胡一你真是废物啊……
程双言搂着我,一下一下给我拍背。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完全停不下来。
为过去,为这四年,为今日的狼狈重逢。
程双言抱着我,她嘴唇轻触我的耳垂,一直从耳垂吻到眼角,把我的泪水全都拭去。
“对不起,我一直在找你。怎么也找不到。”她抚摸着我后脑勺的头发,眼神里满是歉意。
“你走的那天晚上,我就后悔了,开车去找你,可雨太大了,什么也看不清。”
“去了你常去的酒吧,蹲守好多天,最后想到,如果一个人死了心的不想被别人找到,那她完全可以让自己人间蒸发。”
不是的,没有不想被找到,只是害怕,害怕面对,害怕被拒绝,因为太害怕了,所以逃避。
“转行了,去做了酒吧投资,每年很多出差机会,到处飞,看见酒吧街就进,觉得总有一天会遇见你。”
“我还学了摩托驾照,骑得不好,你以前怎么敢骑那么快?”
程双言搂着我,絮絮叨叨说着。
心如刀绞,痛。
程双言找了我四年。什么也没有,仅凭着一丝幻想,放弃S大毕业的精英律师头衔,去做酒吧。
她还喝酒吗?她明明喝不了酒。
为什么要和我道歉?我让她失去半根手指,如果没有我那根手指不用断的。
慢慢走上去,拉着程双言在床边坐下。
双手捧着她手,颤抖地摸上去。
程双言漂亮的,骨节分明的手上一根突兀的,圆钝断指。
“不疼,放心摸吧。”程双言笑笑,把半截断指触到我掌心。
温暖,我却像被烫了似的,险些跳起。
程双言默默把手往后收,我一把握住了。
“不想安假肢,因为看到它就会想起你,这些年一直靠它鼓励自己,这是你存在过的印记。”
“不过你不喜欢的话我去安一根吧。”程双言目光温柔,楼上灯光昏暗,她发丝垂下,一如当年。
却又不复当年。
程双言变了太多,我几乎认不出她了。
对视半饷,我吻了吻那根断指。
“不要,我很喜欢。”
张嘴要舔舐,程双言起身。
“我去洗手。”
心头一跳:“干嘛?这么突然?”
程双言没理我,迈着步子就下楼了,留我一人坐在床边,尴尬得手都不知放哪里。
叉着腿靠在床头,掏出手机随便点了几下,程双言回来了。
脸烧得疼,不敢看她。
程双言没让我尴尬太久。过来拥住我,舌尖便探进来。
大脑放烟花似的,回忆轰然袭来,笑自己没用,没亲过嘴吗?亲一下瘫软成这样?
可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床上倒下,程双言的脸忽亮忽暗,恍惚中看见柳愈浮在天花板上看我。
“你被魔鬼缠上了。”她斥责道。
隔着程双言和她对视,我眯住眼,眉眼间尽是情欲之色。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