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不绝骂出一长段,程双言始终没吭声,眼睛透过散乱的发丝看我。
片刻,她慢条斯理地拿过皮筋,把头发扎在脑后。
“这样哪里好了?别人问起我,我永远都只是你姐姐。我配不上另一个身份吗?”
惊恐,拼命往后退,背撞在冰冷的墙上,无处可逃。
索性抬手扇她一耳光:“能理智点吗?我不要生活吗?你养我一辈子?”
她低低笑了几声。
“我养你一辈子怎么了?恨不得把你杀了泡在罐子里,只有我一个人能看。”
程双言双目清明,嘴里说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你喝多了……冷静一点。”四面环顾,发现门在我的对角线上。
喝了酒的燥热已经退下去了,背后冰冷墙面蚕食我的体温,如坠冰窟。
“我没喝多,不喝酒才能保持清醒,你醉了,胡一。”程双言把手贴在我脸上,力度很大地扳住了,我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她。
“我说了我很爱很爱你,爱不是相互的吗?为什么你不爱我?嗯?”她歪着头,很疑惑的样子。
床上的程双言从不戴眼镜,清楚地看见她的眼神,很哀伤。
说不出话来,没法逼自己这么快就爱上程双言,羞于启齿。
嘴是很虚伪的东西,被太多无形事物束缚,心里怎么想的,嘴说出来却是另一回事。
“能给我点时间吗?你先放开我。”脖子仰得很酸,被迫盯着她。
程双言把手松开,很轻地叹了口气,下床离开了。
缓缓瘫在墙边,忍不住大口喘气。
程双言没打我,也没强硬的要上我。
变了一个人似的,若她继续像以前那样对我,我只会更厌烦她。
她退后一步,我却悬在原地,不知该走还是该留,迷路了似的。
指针指向早上六点。
又是一夜没睡。
晚上□□喝酒,白天睡觉,这样的日子已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浑浑噩噩,忍不住想起在校生活,柳愈一般这个点起床,我睡到七点时她总带着早餐来喊我。
当然不会起,磨到七点半她就会离开,还不忘把早餐挂在我床边。
日复一日,怪有意思,突然有些想她。
酒吧认识的狐朋狗友还时常联系我,虽然大概率是缺人a钱了,但心里还是宽慰。
世上除了程双言还有人记得我。
柳愈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不会玩手机的吗?一条消息都没有。
心里唾骂她。
却抵不住困意,一头栽倒在床上。
被门外的说话声吵醒时,腕表指针指向九点。
程双言在跟谁说话?
趿拉着拖鞋走出去,不大的客厅里站着程双言。
门外似乎有人,程双言挡着她,我看不清。
“辅导员让我来看看胡一的情况,我没有别的意思。”
是柳愈的声音。
程双言抱着胳膊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听见我出来,她回头看我。
“你告诉她我们搬家的地址了?”语气烦躁。
下意识要开口,又顿住了。
“我走的时候提了一嘴,怎么了?”走过去推开程双言,把她往卧室推。
“柳愈是班长,你先进去吧,她肯定找我有事。”
没跟任何人说过新家的地址,柳愈怎么找来的?
有外人在,程双言抿着嘴一言不发,摔门进去了。
我邀柳愈进来,她拒绝了。
“是她不让你去上学的吗?这是非法囚禁,你可以告她。”柳愈表情严肃地看我。
一时间头疼,靠在门上不知道怎么说。
“只是现在办走读了,我懒得去上学而已,住校的时候不也很少上课吗。”我说。
“这能一样吗?你多久没来学校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些你听进去了吗?”柳愈皱眉,语气越来越差。
大清早起床气未消,又来了顿铺天盖地的指责,怒火攻心。
我从睡裤兜里掏烟,边点边说:“你有完没完啊?不就是不去上学吗?我本来就不想上,跑上门特意找茬啊?”
烟点着了,正要吸,被柳愈一巴掌拍在地上。
天姥姥,我长的很像学生?为何人人都在我面前好为人师。
“没完了?我还没问你哪来我家地址呢?你跟踪我?”声音压小了,回头看了卧室门一眼。
关紧的。
柳愈盯着我良久,叹了口气。
“算了,就这样吧,我管不了你,你最好别后悔。”
神经病,我把掉在地上的烟碾灭。
柳愈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走了。
把门一把摔上。
程双言靠在床头,窗帘拉着,我看不清她的脸。
程双言居然不抽烟?人有如此多的烦心事,不抽烟怎么活得下去。
走过去拍拍她,她不理我。
一大早的个个都有病,冲我发什么火呢?
出去了,倒了杯水,喝了半天也缓不下去,索性又开始抽。
等程双言从卧室里出来时,客厅已经烟雾缭绕如仙境了。
她打开窗户,靠在窗边,没看我,却对我说话。
“别去上学了,办休学吧。”
五雷轰顶。
我跳起来骂:“程双言你疯了啊?骂你是疯子你还真是了?你怎么不退自己的学?”
“你那学有必要上吗?反正毕业也是在家待着。”
“别跟学校里乱七八糟的人接触,在家待着吧。”
“而且没让你退学,休学一年,柳愈走了你再回去上。”
程双言断断续续的说着,很平静,却毫无商讨之意。
走过去把水泼她脸上,我拿过一旁封尘的车钥匙,坚定道:“我不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