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萊哲林的公共休息室一如既往地昏暗寧靜,綠光自水牆間流瀉而下,映在石牆上彷彿微微蕩漾的湖影。
角落裡,一群三四年級的學生正圍在靠近壁爐的位置低聲交談。話題自然繞不開那位最近成為話題中心的新生——西維亞·弗利,但很快地,談話漸漸轉向了另一個名字。
「……你們知道嗎?塞爾溫她們宿舍這幾天簡直像戰場一樣。」一名三年級女生悄聲說,語氣中帶著幾分竊喜,「昨天晚上我回寢室時還聽見她跟帕金森吵到差點動手。」
「又吵?這已經是第幾次了?」坐在一旁的男生翻了個白眼,「上週才因為衣櫃位置吵過,這次又是什麼?」
「聽說是帕金森把塞爾溫的論文弄髒了,她說是『不小心的』,但誰信啊?她們根本沒一天安分過。」女生嘆了口氣,語帶不屑地補了一句,「特拉弗斯也沒好到哪去,嘴巴最毒,還總愛裝無辜。」
「我之前還以為塞爾溫家的女兒至少能忍耐幾個月,沒想到她脾氣也挺硬的。」
「是她太傻了,還以為自己能融入。」另一人悻悻地說,「看她那副高冷樣,剛來就跟誰都不合,現在被整也怪不得別人。」
「但她明明是混血,不是嗎?居然能被分到我們這裡……」這句話說得有些含糊,隱隱帶著探問的意味。
那名三年級女生聳聳肩:「誰知道呢?反正就算是混血,她也比某些純血的氣場還足……不過那寢室啊,真的早晚要爆。我打賭,她撐不過萬聖節。」
話音剛落,幾人都笑了,聲音壓得低低的,彷彿這場看不見硝煙的內戰只是生活裡一點無關痛癢的閒話。
而不遠處的沙發上,西維亞靜靜翻著手中的書,眼神沒從頁面上移開分毫,仿若未曾聽見這一切。但書頁下方的指節,卻悄然收緊了些。
就在學生們竊竊私語之時,地窖門口的階梯傳來腳步聲。希洛·塞爾溫與伊凡·羅齊爾一前一後走入休息室,兩人剛從圖書館回來,衣袍上還沾著微微的書塵氣息。
「……你們知道嗎?塞爾溫她們宿舍這幾天簡直像戰場一樣——」
話語從角落傳來,希洛腳步一頓,眼神一瞬間變冷。
伊凡側過頭,只淡淡掃了那群人一眼,沒有開口,卻也沒有走遠。他斜倚在水牆邊的柱子旁,翻著剛從圖書館借來的書,似乎無意久留,卻也沒打算立刻離開。
「……我打賭,她撐不過萬聖節。」
話音剛落,幾聲壓低的笑傳來,希洛站在原地,眉心微蹙。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向沙發另一側的身影——那位低頭閱讀的少女。
她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但太過沉靜,連翻頁的節奏都異常規律,彷彿是在刻意控制情緒。那雙手指,輕輕按著紙頁邊緣,卻沒有真的翻過去。
「希洛。」伊凡低聲開口,像是在提醒,也像是在制止。
希洛偏頭望向他,眼中一瞬掠過猶豫,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只是緩步走過那群學生時,腳步略微一頓,語氣不鹹不淡地留下一句:
「下次講這種話,最好注意點分寸。她再怎麼樣,也是我塞爾溫家的人。」
語氣不重,卻讓那幾人一瞬噤聲,互相交換了幾個不安的眼神。
他沒等對方回應,便徑自走向寢室方向,伊凡則在原地停留了一會,視線落在那位少女身上片刻,才低聲說了句:「……想撐到萬聖節的,不是她,是那些自以為高人一等的人。」
說罷,他也轉身離去,只留下水牆映著一地斑駁的綠光,與少女沉靜如水的側影。
走出公共休息室後,希洛並沒有立刻回寢室,而是停在走廊盡頭,靠著冰涼的石牆站定。
他低頭,視線落在掌心握著的銀製袖釦——那是母親在開學前送給他的入學賀禮,鑲著特拉弗斯家的家徽,冰冷、精緻,像極了她本人。
「別與那孩子太親近。」那是母親臨行前留給他的話語,語氣溫婉,卻沒有半分餘地。「她的出生,從來不是我們承認的。」
她沒有直言「混血」這個詞,但眼神裡的排斥,早已說明一切。
茱麗葉的存在,對塞爾溫家的正統來說,是一個不光彩的污點。她的母親是麻瓜,那是希洛的父親年輕時在歐洲某地短暫的逸情,後來被帶回來安置於別院,從未被納入家譜。
起初,特拉弗斯家對此表面上保持緘默,然而自從茱麗葉進入霍格華茲、分進史萊哲林後,這股隱而不宣的壓力開始變得有形。
她不是陌生人——血緣的聯繫讓希洛無法對她的遭遇完全無動於衷。他記得她小時候曾偷偷站在主宅的走廊外,怯怯地望著屋內熱鬧的家族聚會,卻始終沒有人邀請她進去。她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時,卻在陰影中狠狠摳著自己的指節,像要把那些渴望生生壓下去。
「她再怎麼樣,也是我塞爾溫家的人。」
希洛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語氣平靜,卻彷彿在向某種無形的力量挑釁。
他不確定這句話是否能改變什麼,但至少,當茱麗葉終於決定離開那個充滿敵意的宿舍時,不會覺得這座古老的城堡裡,全都是冷眼旁觀的人。
腳步聲響起,伊凡從另一端走來,眉眼間是一貫的疏懶:「打算回信給夫人,告訴她你又不聽話了?」
希洛淡淡一笑,沒有否認。
「她會說我太軟弱,不懂立場。可我只是覺得——」他頓了頓,語氣如霧氣般氤氳,「……她那副想強撐著體面的樣子,讓我想起過去的自己。」
伊凡沒再多說,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淡得幾乎沒有起伏:「你不是她,也救不了她,別把過去投射在別人身上。她需要的不是救贖,而是立足之地。」
那天晚上,寢室內的氣氛比往常更加凝滯。
茱麗葉剛從圖書館回來,推開門時,一股刺鼻的味道猛地撲面而來——是清潔咒與魔藥混合後特有的刺鼻氣味,帶著強烈的龍涎草殘留氣息,濃得幾乎讓人睜不開眼。她的床鋪被粗暴地掀開,羽毛枕頭被扔在地上,床單皺成一團,還沾著尚未乾透的藥水斑點,濕漉漉地垂在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