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霍回旭将他绑去成亲后,孟疏鹤对于这般吉庆华服就有些草木皆兵了。加之这路通向后宫,他心中更是觉得古怪。
孟疏鹤抓心挠肝,有心盘问一番,顾虑到张公公的身份地位,不好直接盘问,可旁敲侧击了几句,张公公却是守口如瓶,神神秘秘地对他一笑:
“殿下,是好事情。”
说罢他将拂尘一挥,做了个“请”的动作。
李崇景名义上是他的哥哥,总不能犯天下之大不韪,对自己的弟弟做些什么。
思及此,孟疏鹤定下心来,跟着张公公继续向前走。
远远地红纱宫灯星星点点地亮起来了,孤寂地随秋风在宫墙上一晃一晃。
若非皇帝寿辰,平日里入夜之后,后宫这头便是漆黑一片。李崇景身体病弱,鲜少涉足后宫,后宫妃子不得恩宠,连灯油钱也要遭内务府克扣。
冷宫似的地方,孟疏鹤当真猜不到有什么“好事情”等着他。
跨过两道拱门,顺着斜坡台阶往里走,就见一座气派而荒凉的宫殿。张公公站在殿门前吆喝了一声:“太子驾到——”
殿门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须臾,几个瘦小的小太监开了门。
张公公率先走了进去,见孟疏鹤仍在门口踌躇不定,笑眯眯道:“殿下,怎么了?外头风大,请随奴才进来吧。”
孟疏鹤总觉得这地方阴气寒重,连带着张公公这一笑也像鬼上身,便又开始无边无际地幻想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败露了身份,里头是不是有一盅毒酒,或者一尺白绫等着自己。
“殿下?”
孟疏鹤面不改色,心中却飞快地回忆了一通,并未发觉自己有哪里漏出马脚。再者,皇帝寿辰不宜见血,即便要见血,也犯不着走个换衣服的仪式感。
他想明白后,觉得自己方才疑神疑鬼实在小家子气,于是转而向张公公微微一笑,跨入了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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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空寂而阴冷,孟疏鹤不端不正地靠着软枕,长腿闲闲地往榻上一放,看两个小太监像蚂蚁搬家似的地将熏笼和暖被一一安设。
张公公无声无息退下。不多时,他提着一壶酒回来了。他躬身斟满一杯,恭敬奉至孟疏鹤面前。
孟疏鹤原以为是茶,端到嘴边又嗅见了一点清淡的酒味,就又放了下来:“张公公,换成茶吧。”
张公公道:“殿下,夜里喝茶难眠,天寒地冻,喝了暖身呐。”
孟疏鹤心道:“难怪张公公能贴身侍奉李崇景这么久,初秋便叫天寒地冻,那深冬该叫寒冰千尺了。”
张公公见孟疏鹤不答话也不动作,又道:“殿下,这鹿血酒里添了甜梨汁,酒味不重,不难喝。”
孟疏鹤还记挂着上次被霍回旭喂了一口酒就大病一场的事情,说什么也不肯喝。
他道:“我知道张公公的好意,只是我酒量实在清浅,稍时御前失仪,岂非大罪?”
张公公笑眯眯一扬拂尘,孟疏鹤突然直觉不对,然而他腿方落地,肩膀上就多了两双手。
两个小太监收到张公公的指令,将孟疏鹤死死按在软榻上。
孟疏鹤侧过头看了两眼肩膀上的手,又抬头又去看张公公,面色沉了下来:“张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公公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和善模样:“奴才的意思就是圣上的意思......殿下莫慌,圣上怎么会对您不利呢?奴才方才也说了,这是好事情呐!”
边说,他边端着酒往孟疏鹤嘴边送。
孟疏鹤虽然上身被固定住,然而双腿还是自由的,他毫不犹疑地往张公公身下狠狠一踹。张公公一踉跄,酒全洒在了孟疏鹤的衣袍下摆。
“我委实不解,喝酒怎么就成了‘好事情’了?若我真贪恋那一两口酒,方才御宴我又何须推辞!”孟疏鹤冷静地拖延时间,“你既说是皇兄的意思,那么我便等皇兄过来再喝!”
张公公被猛地踹了一脚,也不挂脸,后退两步,毕恭毕敬道:
“奴才们也是依命办事,还望殿下不要怪罪奴才们,当然,圣上也是为着殿下的一片好心,殿下可千万不要误会。”
孟疏鹤是越听越迷糊,但琢磨着张公公话中意思——这酒应当不是鸠酒。
于是他转而露出一个温顺的笑容:“张公公,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我实在愚笨,不明白圣上的意思,也看不出饮酒算作什么‘好事情’......还望张公公点拨一二呐!”
张公公却是答非所问:“殿下同女子好过么?”
孟疏鹤看着张公公,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张公公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殿下可有过心仪的女子?同女子好过么?”
孟疏鹤轻轻地“啊”了一声。
可张公公话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下去了,躬身新倒了一杯酒,再度送到孟疏鹤嘴边。
可不用追问下去,孟疏鹤也隐约知道了李崇景的意图。
心中那一点惊惶瞬间为荒谬所取代,他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了。
“圣上是为着那些风言风语。要赐女人给我么?”孟疏鹤头往旁一侧,避开酒杯,“这是误会,张公公,我不喝酒,请容我亲自向圣上禀明实情。”
张公公却容不得孟疏鹤再拖延了,向孟疏鹤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一个小太监用胳膊勒住孟疏鹤的脖子,另一个小太监翻过软榻,将孟疏鹤双腿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