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墙锁住了太多东西,你不懂。”
是啊,这高大的宫墙确实关住太多东西,帝国郡主从宫墙跌落的消息都未传去民间,只在宫城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三个月后烟雨郡主的名号从皇族名单中抹去,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某个夜晚悄悄出了宫门,几个黑影跟着消失在长安夜色里。
……
“殿下!”
小刀看着这个刻意妆扮几分的唐雨嫣,肤色黑了些,姿色被掩去几分。
唐雨嫣低垂着眉不知在想什么,很久没有回话,直到马车在长安城门口停下准备出城她才回神,“以后不要殿下殿下的叫,我只是个叫烟雨堂的草民。”
小刀迟疑一下,“殿下不后悔么?”
唐雨嫣,不对,烟雨堂翻了个白眼,“后悔?这可是好不容易用命换的……话说别以为你能轻省,现在我是草民,大唐子民,你更得保护我。”
小刀没有回话,因为这是必然。只是他还是不明白,殿下寻死无数次变成一介草民,到底为了什么?
马车里又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烟雨堂忽然扑在小刀怀里放声大哭,小刀被吓一跳,不敢有丝毫动作,只能像根木头一样呆着。
抛开唐国最得宠的郡主身份,怀里的人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却敢从几丈高的城头跳下,却敢数次寻死挑衅一众皇族长辈,最后换了个平民身份,换了个无家可归……
“殿下真要去建安?”小刀问。
烟雨堂的哭声停了,脑袋闷在小刀胸口,“他现在还是那般疯癫么?”
“好了些,至少能上街乞讨,饿不死。”小刀回答。
落榜之后的柳清山成了疯子,小刀派人将他送回建安,可他只会坐在门槛上说胡话,口水流了一地。找郎中看过,收效甚微,托邻里照顾,也非长久之计,如今成了个疯乞丐,在建安城里乞讨。
烟雨堂又哭起来,边哭边锤小刀胸口,惹得小刀直皱眉:又不是我搞疯的,你捶我作甚?当然,这话只敢心里说说,断不能从嘴里说出来的。
小刀默叹一口气,情情爱爱为何物?男癫女痴不独活。也默默承受烟雨堂那轻轻的锤击,直教他打起盹来,等再回神时烟雨堂早已沉沉睡去,盖上毯子时她哪还有半分郡主模样。
几日后马车到了建安,小刀看着烟雨堂满大街找那个乞丐,看着她因重逢喜极而泣,又因柳清山如今的境地而梨花带雨。
柳清山认得烟雨堂,却似乎又喜又怕,缩着身子被烟雨堂拉回小院。
院里长了些荒草,屋子里也多了一层灰尘跟霉腐味,毕竟几个月未曾住人,书画纸张散了一地,跟遭了贼似的。
烟雨堂开始收拾屋子,这是小刀第一次见殿下做这些琐事,整理、锄草、打水、洒扫……笨拙到没眼看,小刀立马喊来暗卫帮忙,柳清山则躺在院子里看着忙碌的烟雨堂发呆。
忙活小半天,小院终于恢复之前模样。
烟雨堂穿着一身素衣,似普通人家出身的闺女,朴素到让小刀恍惚,不过气质改变不了。
她将柳清山拉进屋子,指了指桌上那堆整理齐整的书画,柳清山猛地发疯,将所有书画打翻在地还不够,还要将它们撕成碎屑才罢休。
烟雨堂推开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小刀,抹着眼泪蹲下来拉住柳清山的手,将他拉到桌前坐下,柳清山就这么愣愣地看着烟雨堂,不知在想什么。
烟雨堂找了张白纸,又取了笔墨,抬手在纸上写了两行小字:梦里几相逢,红豆不似卿。
柳清山看着那行字,伸手抚了抚,却又一把揉皱丢掉,而后伏在烟雨堂的小腹上哭出声来。烟雨堂双臂环住柳清山的脑袋嫣然一笑。
柳清山似乎好了,又似乎疯着,因为他似乎很听烟雨堂的话,对烟雨堂眼神里的温柔连小刀都看得出,但又不言不语,像个痴傻。
“好转了。”小刀说。
烟雨堂点点头,目光从未离开过柳清山,眼神里的喜悦也掩饰不住。
“殿下作何打算?”小刀问。
“教他继续读书做学问,不考个功名他的心结不会解开。”
小刀环顾这个小小院落,再看看如今烟雨堂的装扮,默默叹了口气。
烟雨堂知道小刀在想什么,“小小院落比偌大宫城来得自在,相夫教子的好地方,你回去吧,免得被四三爷爷收拾。”
“殿下别为难暗卫,毕竟市井里龙蛇混杂,他们只会暗中保护,不会打扰正常生活。”小刀说。
烟雨堂点了点头。
“我会常来建安的。”小刀又说。
“走吧。”
“属下告退!”小刀罕见行了个君臣礼,他知道殿下不喜欢,他们之间也没必要这些繁琐礼节,但这次不同以往,殿下离开了宫城,不似之前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