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安第八次看表时,事务所的玻璃门被轻轻推开。
穿校服的少年肩头落着夜雨,发梢还挂着水珠,怀里却抱着滴雨未沾的公文包。
“沈同学又来给哥哥送文件啊?”前台林姐笑着递毛巾。
“嗯。”沈忘宁低头擦头发,露出后颈贴得工整的抑制贴,薄荷味信息素收敛得干干净净,“晚教授落在家里的并购案。”
办公室里的晚年安太阳穴突突直跳。什么并购案需要特意送过来?他今早分明把文件都带齐了。少年已经乖巧地站在桌前,从包里取出...
一盒还温热的栗子蛋糕。
“你说加班时会胃疼。”沈忘宁声音很轻,指尖在桌沿蹭了下,“我绕了三条街。”
晚年安突然觉得空调太足。他今年三十二岁,是业内闻名的并购案杀手,此刻却被个高中生弄得耳根发热。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正不自觉释放安抚性的雪松信息素——就像过去三年每个易感期时,少年翻窗进来给他做临时标记那样。
“门禁卡。”晚年安突然说。
沈忘宁眨眨眼,从书包侧袋掏出公寓钥匙卡。晚年安拿过卡片,当着对方的面塞进碎纸机。
“我新换了指纹锁。”
少年垂下的睫毛在灯光里颤了颤,晚年安几乎要心软,直到瞥见他校服口袋里露出的金属反光——那分明是律师事务所的门禁卡复制器。
深夜的公寓飘着奶油蘑菇汤的香气。晚年安扯松领带,看着厨房里系围裙的少年。沈忘宁切洋葱的手法很漂亮,让人想起他解剖课满分的成绩单。
“下周志愿填报。”晚年安状似无意地提起,“S大法律系不错。”
菜刀在砧板上顿了顿。“可我想报医学院。”沈忘宁转身时,围裙带子松垮地挂着,“研究Alpha信息素紊乱症。”
晚年安的叉子撞在盘沿。那是他病历上写的病症,症状包括:对特定Alpha信息素产生依赖,渴望被同类标记的悖德冲动。而此刻薄荷味正丝丝缕缕从少年后颈渗出,勾得他雪松信息素蠢蠢欲动。
“汤好了。”沈忘宁忽然贴近,呼吸扫过他发红的耳尖,“要喂你吗?”
晚年安猛地起身,却撞翻调味架。少年趁机将他困在料理台前,沾着奶油的手指抚过他唇瓣:“上次易感期,你咬着我肩膀哭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冷淡的。”
突然响起的手机救了晚年安。沈忘宁瞥见来电显示「林医生」,眼神瞬间冷下来——那是晚年安的信息素专科医生。
“又要去做排斥治疗?”少年扣住他手腕的力道让晚年安吃痛,“用疼痛来忘记对我的渴望?”
厨房灯光下,晚年安终于看清少年口袋里闪光的物件:不是门禁复制器,是林诊所的预约单,上面被红笔圈出的「患者配偶陪同」几个字格外刺目。
周末的清晨,晚年安难得睡了个懒觉。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他半梦半醒间翻了个身,手臂却碰到了一团温热的东西。
他猛地睁开眼——沈忘宁正蜷在他怀里,睡得毫无防备。少年柔软的头发蹭在他颈窝,呼吸均匀,睫毛在晨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晚年安僵住了。
他完全不记得沈忘宁是什么时候爬上他的床的。
更糟糕的是,他的手臂正环在少年的腰上,而沈忘宁的睡衣领口松散,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上面还有一道浅浅的牙印——是他上个月易感期时失控咬的。
晚年安闭了闭眼,试图冷静。
“醒了?”沈忘宁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懒洋洋地往他怀里蹭了蹭。
“……你怎么在这儿?”晚年安嗓音低哑,努力让自己的手不要收紧。
“你昨晚又做噩梦了。”沈忘宁抬眼看他,黑眸清澈,“我进来的时候,你抓着我不放。”
晚年安皱眉,他完全不记得。
沈忘宁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太阳穴。“你喊了我的名字。”
晚年安呼吸一滞。
他昨晚梦见了什么?
沈忘宁的指尖顺着他的眉骨滑下,最后停在他的唇边,轻轻摩挲了一下。“晚教授,你是不是……”
“——该起床了。”晚年安猛地坐起身,打断了他的话。
沈忘宁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微勾,慢悠悠地撑起身子。
“早餐想吃什么?我去做。”
律师事务所的午休时间,同事们聚在茶水间闲聊。
“晚律师,最近戒烟了?”同事小李好奇地看着他桌上那盒薄荷糖。
晚年安淡淡“嗯”了一声,随手剥开一颗丢进嘴里。
“效果怎么样?”
“还行。” 他面不改色地撒谎。
薄荷的清凉在舌尖炸开,让他想起昨晚沈忘宁指尖的温度。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文件上。
然而下一秒,手机震动起来。
沈忘宁发来一张照片——他站在夕阳下的篮球场,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汗湿的T恤贴在腰腹,勾勒出清晰的肌肉线条。
「体育课,想你了。」
晚年安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半晌,他缓缓打字:
「好好上课。」
沈忘宁秒回:
「那你今晚能来接我吗?」
晚年安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回了一个字:
「嗯。」
沈忘宁的班主任打来电话时,晚年安正在开会。
“沈忘宁的家长是吗?这周五有个家长会,希望您能来一趟。”
晚年安皱眉。“他怎么了?”
“成绩很好,就是……”班主任欲言又止,“有些同学反映,他总带着别人的衣服来学校。”
晚年安:“……”
周五晚上,他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沈忘宁正靠在走廊窗边等他,见他来了,眼睛一亮。“你真的来了。”
晚年安淡淡点头,刚要说话,班主任推门出来,目光在他和沈忘宁之间转了一圈,忽然笑了。
“原来如此。”
晚年安:“?”
班主任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难怪他最近成绩又进步了。”
沈忘宁站在一旁,唇角微扬,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事务所的年度团建定在了城郊的温泉山庄,晚年安原本想找借口推脱,直到他看见沈忘宁的修学旅行通知单——目的地是同一个地方。
“巧合?” 他挑眉,看向正在厨房切水果的少年。
沈忘宁头也不抬,刀尖精准地挑出草莓蒂。“我建议了三条路线,班长选的这里。”
晚年安眯起眼。
沈忘宁转身,递给他一颗沾着水珠的草莓,指尖若有若无擦过他掌心。“你不高兴?”
晚年安咬住草莓,酸甜汁水在舌尖炸开。“没有。”
“那帮我收拾行李?”沈忘宁眨眨眼,“我不会叠衬衫。”
温泉山庄的前台小姐满脸歉意。“实在抱歉,因为旅游旺季,房间不够了……”
晚年安看着沈忘宁和同学们被安排到另一栋楼,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前台补充:“所以您需要和这位同学合住一间。”
沈忘宁乖巧地站在他身后,手里拎着两人的行李,眼神纯良得像个无辜高中生。
晚年安:“……”
和室的门刚关上,沈忘宁就扯松了领带。“累死了。”他直接扑进柔软的床铺,侧脸陷在枕头里,闷声道:“晚教授,帮我按按肩?”
晚年安站在门口没动。“自己按。”
沈忘宁翻过身,黑发凌乱地散在额前。“上次我易感期,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晚年安呼吸一滞。
上个月沈忘宁的易感期来得突然,少年蜷在他怀里,浑身滚烫,指尖死死抓着他的手腕,声音沙哑地喊他名字。而他竟然……真的帮他按了一整夜的肩。
“我去泡温泉。” 晚年安转身就走。
沈忘宁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一起啊。”
露天温泉雾气氤氲,晚年安靠在池边闭目养神,直到水波轻轻荡到他胸口。
沈忘宁不知何时坐到了他旁边,湿漉漉的发梢滴着水,锁骨以下浸在乳白色的泉水里,若隐若现。
“你同事在找你。” 少年忽然说。
晚年安睁开眼。“谁?”
“林。”沈忘宁歪头,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她说要和你讨论明天的行程。”
晚年安刚要起身,沈忘宁忽然按住他的手腕。
“我骗你的。” 少年凑近,薄荷味混着温泉的硫磺气息扑面而来,“我只是想让你多陪我一会儿。”
晚年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雾气朦胧中,沈忘宁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掌心。“晚教授,你的心跳好快。”
回程的大巴上,晚年安的手机震动起来。
林医生发来一条消息:“排斥治疗失效了,你的信息素水平异常,建议立刻回诊。”
他皱眉关上手机,一转头,发现沈忘宁正盯着他。
“怎么了?”少年问。
“没事。”晚年安移开视线。
沈忘宁忽然伸手,指尖抚上他的后颈。“你这里好烫。”
晚年安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沈忘宁却顺势贴近,呼吸喷在他耳畔:“是不是……易感期要来了?”
晚年安的公寓里弥漫着浓烈的雪松信息素。
他蜷在沙发上,额头抵着冰凉的茶几,试图用疼痛压制体内翻涌的燥热。排斥治疗失效后,易感期来势汹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
门锁“咔哒”一声响。
沈忘宁站在玄关,校服外套被雨淋湿了一半,手里还拎着便利店塑料袋。他嗅到空气中失控的信息素,眼神瞬间暗了下来。
“你回来了。”晚年安嗓音沙哑,努力维持清醒。
沈忘宁没说话,反手锁上门,一步步走近。
薄荷味信息素缓缓释放,像一场温柔的围剿,将晚年安包裹其中。
“抑制剂呢?”沈忘宁蹲下身,指尖轻轻拨开晚年安汗湿的额发。
“没……用。”晚年安艰难地喘息,脖颈上的青筋清晰可见,“林医生说……排斥反应太强。”
沈忘宁的指尖一顿。
他忽然笑了,眼底却一片晦暗:“所以,你宁愿硬扛,也不肯找我?”
晚年安猛地攥住他的手腕:“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临时标记。
Alpha对Alpha的标记,违背生理本能的悖德行为。
沈忘宁缓缓俯身,鼻尖蹭过晚年安发烫的腺体:“可你上次咬我的时候,没这么犹豫。”
——那是三年前,沈忘宁分化的雨夜。晚年安撞见他蜷在浴室里,浑身滚烫,后颈的腺体红肿发亮。
而本该送去医院的少年,却拽着他的领带,将犬齿刺进了他的肩膀。
“这次换我。”沈忘宁的唇贴上晚年安的腺体,犬齿若即若离,“晚教授,你教我的——礼尚往来。”
沈忘宁的录取通知书摊在餐桌上。
牛津大学医学院,全额奖学金,研究方向正是Alpha信息素紊乱症。
晚年安站在窗前,指间的烟燃到一半。
“什么时候走?”他问。
“下个月。”沈忘宁靠在桌边,目光落在晚年安的背影上,“如果你开口,我可以不去。”
晚年安掐灭烟:“别说傻话。”
“那至少……”沈忘宁走近,指尖勾住他的袖口,“帮我整理行李?”
晚年安转身,撞进少年执拗的目光里。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浑身湿透站在他家门口的高中生。明明眼底藏着狼崽般的狠劲,却乖巧地说:“您好,我是新来的租客。”
“牛津很冷。”晚年安抬手,替他理了理衣领,“多带几件厚衣服。”
沈忘宁抓住他的手腕:“你会来送我吗?”
晚年安沉默片刻:“看工作安排。”
沈忘宁笑了:“撒谎。”
他太了解晚年安了。这个男人连他月考迟到都会特意调休去学校解释,怎么可能错过他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