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跟了择洲一块去了天庭修真,学了本事回来,想拿服呼延连题,还用得着费老鼻子劲么。
陆择洲张开胸怀,把卿烻拥抱,下巴颏抵着他的肩颈窝。
“这十年,对我来说,有一二百年那么长。”他亲了亲卿烻的发鬓,“我的道行甚浅,刚刚够自保。”
陌生感有的,剔除戒心,续上前缘,需要消化芥蒂的时间与契机。
“你半斤八两,我一无所长,收匈奴,平揉然,虏契丹,灭吐蕃,纵横捭阖,何时何地能天下太平?”卿烻长长叹息,“人都说镇远世袭叱咤风云,到了我这儿,怎么就活成了衰仔。”
“蔓草最稀松平常,没了它,草原茫茫,磅礴天地何在?”
卿烻推开他,我听不得颂词,自知气量狭小。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八个字概括完整,你罗里吧嗦,听着累。
我吃透灵均屈先生灵物精华的比喻,你的糙话,永垂不朽的理儿。
“你不会有事的。”
我自然没事,周围有诸位神祇保护着呢,不过,我得给你骄横的心添堵。
彼此之间,哥哥对我总是用强。
我要反抗你!
我要修正你!
我要收服你!
卿烻回眸一笑,用一句话就把陆择洲干到了火焰山。
“我吃习惯了大皇子哥哥做的饭菜,你不可以撵走他。”
曲直陪着卿烻到了地方,光膀子的巴图点头哈腰道:“我们大王也是,还让你娇喘吁吁地跑一趟,他去不一样么。冷不冷啊?屋里有烫好的竹叶青。”
卿烻高抬身段儿地摔帘子,曲直只得给巴图还礼,“小古脾气不顺,请您多包涵。”
“不哭不闹是傻孩子。”巴图拍着亮油油的大肚皮,“左贤王喜欢,要吃人脑子我都给他摘了来。”
我脑子是炸雷做的,可惜你们主子没长铁胃。
呼延连题手捧帛锦一卷,正襟危坐在虎·皮椅上高声朗读“南北诗集”:
【……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他的汉语说得并不纯正,带着浓重的异族口音,不伦不类的,搭配着杀气腾腾的氛围,听起来瘆得慌。
卿烻两手掐腰,无所顾忌地咧嘴乐,而且还笑得媚眼如花。
“你这不叫木兰从军,美其名曰:左贤王杀猪记。”
说插科打诨是抬举,明摆着骂人,而且还贼难听。
呼延放下帛书,冷冷道:“兰姑娘是我们的噩梦。”
挨了打,还不许对抗,胡人的论语律条适用于弱者。
“匈奴最先入侵中原大地,掠夺不属于你们的一切,财富,人力,土地,拿不走的就焚毁,惨绝人寰啊!”
呼延的一对扫帚眉拧成了麻花,我把你的胆子养肥了算罪有应得吗?
他厉声道:“祖辈已经在骨血里烙印下了啖肉喝·血的狼性。我至少不会加害你的。”
我恨我是狼,爹娘给的原装物种,没得选。
“放我们走,”卿烻发出了轻蔑的笑声,“就照你所说,不伤毫发。”
呼延待在那里瞧着他,缓缓道:“虽然我们相识的时间短暂,但你应该明白我是怎样性格的一个人。”
“脐肥肚大,身高体胖,杀·人如麻,横施淫威。”卿烻如数家珍地说,“匈奴人善战,好战,喜认怂,尤其对勇者胜崇尚歌功颂德,然背盟更是你们无与伦比的戏码。”
贬人的套路我熟悉,奚落恶汉爽出汗。
“丑是丑了点,另外的几条我可不认。”
“你没停止过杀人越货。”
卿烻不给对方喘气的机会。
“我可没杀你。”呼延给了他几分鼓励的微笑,跟我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是第一名,勇气可嘉。“讲讲我的身世,耐烦听吗?”
“你实在找不到共情的听众,那我就委屈委屈自己弱小可怜的耳朵吧。”
听故事,时间能过得快些。呼延连题说到最后,自己和眼前的小古仿佛已经融为了一体。
古砺偶尔提问,一般情况下都会认真听讲,打断别人说话不礼貌,而且也影响说书人的情绪。
“你们一家人受了很多苦。”
古砺说得是真心话,没有任何的做作。
“我不想我的孩子沿袭我或者我父辈的树下阴影。”呼延连题捏住古砺的袖口边,“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不会打仗,也没有人脉。”
指望一个普通的小商人帮你完成美好理想,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呼延击掌,丽娜领进两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很快又退了出去。
猛眼看,他们貌似双生子,高矮胖瘦,穿着打扮无差别。再仔细瞧,古砺还是能辨别出俩孩子身上细微的不同。
一个脸上有尊贵气质,另一个就显得愚钝局促。
左贤王拉过性格外露的那个给古砺介绍,“我儿子,呼延孤涂。”
古砺慌了,连连往门口倒退,“我不认干儿子,我老婆知道了,得宰人。”
此时,卿烻的所谓“老婆”正穿着一身夜行衣,在距离几里地外的野风口处宰人。
“嘁哧咔嚓”,长剑挥洒,几个无鲜血喷溅的人头骨碌碌落地。
“饶了小人吧,我本来就是死人啊——”
只有披红色斗篷的男人还活着,“呜呜”哭喊着来回跑,陆择洲快如闪电地堵住他的每个立足点。
“你要想再入土为安,就告诉我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