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天。人嚎马叫。号角吹响。
“安营扎寨——”
队伍绵延压长路,望不见头尾相连。
转瞬间的乌烟瘴气,一顶顶帐篷拔地而起,一柱柱青霭在尘雾之中袅袅升起。
正中央硕大无朋的一座穹庐,有手持弓箭和长矛的士兵团团围住,壮硕的彩装妇女掀着帘子出来进去。
一条敞胸露怀的汉子站在门口喊:“左贤王,巡逻队逮住了仨贼子。”
“嘎嘎嘎”——
嚣张跋扈的笑声炸裂到令人胆战心惊,“巴图,把他们剐了,晒成肉干给牧羊犬打牙祭。”
“是嘞!”
巴图刚要离去,又被嚷住了。
“老单于那边的,还是揉然鲜卑,冒死跑到我的一亩三分地来侵扰?”
“汉人的商队,他们途经这里要去西域购买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然后再返回中原贩卖。”
“混账!你属青蛙的,跳着走路,嘴巴还不老实吃蹦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左贤王呵斥道。“把那些物件拿来我瞧瞧。”
不大会儿,巴图背进来一袋子沉甸甸的东西,“扑”地往地上拽。
虎·皮装饰的太师椅上,危坐一个虎背熊腰,面容凶悍,身着鲜艳异族衣裳儿的男子,头戴束发紫金冠,两根颤颤巍巍的雉鸡翎凸显出此人高贵的身份。
呼延垿俎的长子呼延连题,号称左贤王,却并非最大的儿子。万俟单于自懂人事起,勤于耕种,成果不菲。
但只有呼延糅皇后所生的子嗣才能摆上桌面,效仿汉人治国治家的理念方式,嫡子为正为大,枝丫末节全靠边站。
左贤王为单于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撕开那只皱皱巴巴的皮口袋,巴图从里面取出来灰色褐色蓝色白色晶体状矿石。
呼延连题攥着石头,把玩在手,“大老远地,不畏豺狼虎豹,就为收集这些宝贝?”
巴图摩拳擦掌,“让我砸碎了看看,保不齐能弄出猫眼祖母绿。”
左贤王身边有个正摆放餐品的妇女禁不住笑喷。
“丽娜!”巴图横她,“有不满朝我开炮,少在下头学苍蝇嗡嗡叫。”
丽娜一副委屈地看大王的脸,伺候您的女仆忠心耿耿,不做臭虫,哪里有炮?
“放刁!”呼延眉头锁紧,“把他们带上来问问便知,中原人不会无缘无故做赔本的买卖。”
巴图不再还嘴,打声呼哨,兵卒子把三个蓬头垢面的家伙推推搡搡而来。
伪·装得不沉底,外罩裘皮大氅,脖梗子那儿还露着汉服的衣领子。
每人都被踹了一脚,“快给我们大王跪下!”
“没规矩。”巴图又对暴击者拳打脚踢,骂骂咧咧道:“哪个准许你们动粗啦!”
卫兵给揍得蒙灯转向,屁滚尿流地爬出了帐篷。
爷爷您一直都让我们如此这般地对待俘虏的呀。
俘虏贼心不死,你弱他强,你强他弱。
今儿大王良心发现,手垂软,奴才得看主子脸色行事,学乖地借坡下驴。
秃驴,阿谀奉承吧,高升到百骑长,我们还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驾前端盆,没个出头日。
年老的俘虏居然用通古斯语说道:“大王,为了养家糊口,我们迫不得已做起了掉脑袋的生意。”
“这些大块头堪比宝石吗?”
“专属用黄金万两,不对口废品一堆。”长者沉着道,“它们是品质上乘的青金石钴毒砂,经过磨碎,高温,筛选,水飞取色等复杂程序,制做出画画的群青颜料,又或者烧瓷用的苏勃泥青。”
“苏勃泥青?”大王的求知欲挺高达,“我好像听说过,青钴料?”
“回回青。”
“你们去过波斯?”
“也到过麻六甲海峡,大月氏。”
老人从袖口里掏出个物件,捧给左贤王看: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敞口瓶,胎体清澈晶莹,一枝枝缠绕的青花勾勒得呼之欲出。
“悦目!”
呼延突然钳住老者的手腕,老头子疼得半拉身子都哆嗦起来。
“大……王,我们不做奸细,做的是……买卖。”
左贤王手劲一松,那件精美的瓷器就顺进了自己的袖笼里面。
“把你们几个的名号报上来。”
老爷子一边擦额角的汗珠子,一边歪着嘴流口水,“我叫曲直,那俩孩子,岁数大的叫扁焖,最小的叫古砺。”
“你们不是一家人?”
“以前我们不认识,”曲直咬牙道:“刚上路的时候攒了十几个搭伙的,越往后人越少,有走丢的,也有生病饿死的。”
呼延冷笑道:“我看你就是为老不尊的人口贩子。”
“我们均是古昶城的老百姓,大王不信可以去陆帝国的户部去查个明白。”
“本王又不是中原的地方长官,为嘛做苦力?”
叫扁焖的男子满身油污,自带烟火味的伙夫,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
如法炮制,呼延把伙夫男扽着手臂,往地上狠摔,对方就像个杮饼子似的“呜呜”两声休克了。
“把两个都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