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披挂银色铠甲的虞可及,带着几个卫兵等在城门口。收到拓跋捍即将入都的消息,他撂下公务前来等候。
有跟上司告假返乡给呼延公主贺寿,但寄觎归期未定,而且很有可能是不能与他同行地。
为此,他深感惴惴不安。
忠孝两全,难取舍。
同为被寄氏夫妇收养的孩子,拓跋捍根基牢固,堂堂鲜卑族的血脉,他这个名副其实的孤儿不能与之相比。
无父无母地浪迹天涯,流落古昶街头饿肚皮,让好心的纤雨公主殿下捡了回去。
时至今日,当年的癞头小子华丽转身变成驾前带刀侍卫。大恩大德,他无以回报啊!
“虞侍卫,拓跋将军到了。”
亲随喊他,虞可及才回过神,冷声道:“不该说的话,少散播。”
“是。”
老熟人,论起拓跋大爷那个开口不敲脑壳的性子,自然要敬而远之。
拓跋捍扯开破锣嗓子,离老远就吵吵嚷嚷:“虞可及,欠你八百吊钱怎地,扬着一张苦瓜脸,我好酸甜口儿。”
虞可及绷着脸忍住不笑,上来就给满身风尘的家伙两拳头,有人口吐莲花,你是口吐白沫。
站了两个时辰的岗,再欢天喜地,我特么纯粹犯贱。
“小寄还不知道你来,我先带你去馆驿休息吧。”
不接招,省话又不影响感情。
拓跋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见不着公子,我闭不上眼。”
我看你都快留遗言啦!说话不讲口德,对自己也虎了吧唧。
“他连着几天没回来,朝中有事,被皇上留在议事厅车轮战呐。”
到了黄河边,憋的一肚子苦水,不让倒出来,那不是活活涨死驴么。
“那我明天能跟卿烻热乎热乎吧?”
“不能。”虞可及不留余地道,“别说你,我成天待在寸土寸金的地方,见他比见皇上难。”
看kān着皇上就是御前侍卫夜以继日的活儿,别带怨气儿。
逗逗闷子,行武之人得戳到命根子,不然拿不服他。
“有心给你认识我新结交的朋友,人家单挑救了我们一船人,小伙子不但武艺高强,人品也好得没话说。”
拓跋捍收起散漫,摆出一本正经的态度,让虞可及果然心动。
“好啊,石友多多益善。”
“他与人缘浅,做事温水少有张扬,我不保证这回能够撮合你们邂逅。”
靠你大爷!勾起兴致又泼上一盆冰水,爱显摆的臭德行作死难改。
虞可及甩手要走,但心里发痒,忍了一忍,又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古筵的大名,你听说过么?”
天下有姓有号的侠客自然都在我们亲卫处的小册子上记着呢,委实没备忘过此名。
“他师出何门?”
“不知道!”拓跋把话怼了回去,“做人得讲究分寸,我干嘛扒根子惹恼他。”
我可不是尚书省普查人口的。拓跋捍跟古筵套近乎时还真多嘴问了,小古避而不答,弄得他臊了个大红脸。
拓跋捍一想起冷漠决绝的古筵就咬牙切齿,什么脾气,乐于助人的孤狼——连报恩的机会都不给,我寝食难安呀!
被拓跋捍心心相念的这匹孤狼正把身形隐匿在燕北稀薄的夜色中,寻到皇宫某个无人值守的死角,提气而升,翻身上了墙头。
宫灯闪耀,一队队手持金戟的夜巡羽林军无缝衔接地围着“养怡殿”走来走去。双脚使出倒挂金钩,他捅破窗户纸往室内看。
皇帝陆怀萦站在沙盘前面跟一个年轻人畅谈,断断续续能听到几个词汇,“匈奴”,“万俟单于”,“呼延连提”什么的。
古筵沉寂片刻,缓缓收回手脚,坐到了房脊上头。
星光满天,无月照,夜风细冷,拂在脸上甚是温柔。
俯瞰层台累榭,雄伟壮丽之极,古筵心生慨叹,大好江山,偏逢多事之秋。
“喵呜”,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蹿上房顶,落在古筵身边。
看见陌生人,小畜牲刚要逃掉,一把给古筵拢在怀里,“别出声儿。”
猫咪给撸得舒服,小爪子搭住他的胳膊,鸳鸯眼晶晶亮。
一边是深蓝湛,一边是翡翠绿。
古筵从袖子里掏出口粮糊它嘴边,笑道:“我只有素糕,荤腥回家去吃。”
波斯猫闻闻,叼住糕点,吃了一口,可能对上胃口,贱食容易饱肚。
正宫建筑在养怡殿的西侧,这只猫可能是皇后的宠物。
一个身姿娇小的宫女在院落门口轻声呼喊:“花咪宝贝——花咪——你快回来,卿亲王看不见你又该找我的麻烦啦。”
卫队长过去给宫女作揖,“花咪平常都去哪里玩耍,我去把它捉回来。”
宫女摆摆手,“不用劳烦大人,花咪胆子小,你要是把它吓坏了,三天都水米不进。”
即使娘娘寝宫里的一个小小宫女,也万万得罪不起的。巡逻头领不再多说话,继续他们前进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