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沈浮扭了扭腰,伸手把头顶的高马尾分成两半用力扯紧,又排到了队尾,一个标准的“王顾左右而言他”,把周培建气了个七窍生烟。
“好了周导,一一可是去年就能跳720的,她的掌握能有什么问题?”搁下手中端着摄录的平板,浙省队唯一随队的女教练金荷发话了:“我倒觉得关导的思路是对的,我们全能,平衡木,甚至自由操争金牌都要靠她,后面还有世锦赛呢,同样是全能平衡木都可以冲一下的。那总不能团体的任务也全部压在她身上吧?团体上四项已经够累的了,依我说啊,就先报360,资格赛看看‘隔壁’是个什么情况,在决定决赛跳一个什么。再说了,跳马我们是领先的嘛,主要还得靠蕙蕙和楠楠的5.6,还有我们穗子,是吧。”
选手进了国家队,仍然要为省队效劳,只要拿了成绩,当然肯定也对曾经的主管教练有好处。之前在夏训中金荷也没少督促小选手们去练跳马,连她要负主责的平衡木都可以“稍后”,周培建不是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但直接就这么摆明了,还是觉得心里一股闷气:对总教练来讲肯定还是团体冠军最重要。而且这两年的体操大裁大多是粤省出身,全锦赛就能看出来那边的得分待遇不错,自己这边当然得把难度拼满,哪有这时候还要防伤省体力的?
肌肉记忆还是催动着他走过去撤了垫子。下一个穿着深红色训练服的女孩原地小跳了一下,大步流星地向马身奔去,毽子上板撑马一气呵成,两圈纵轴转体之后轻松落地,此刻周培建竟然有一种骄傲感油然而生:还得是我的队员省心。然而一看到刘静楠向马身撞去的惊悚落地,省心马上化作了烦心。
“穗子,你720练这么轻松,怎么就不想着再冲点难度呢?”
好好好,我就是那个软柿子是吧,明明是其它人练得不好,完事就冲我发脾气。天气热,场馆里总有种让人不舒服的气息,训练转场也特别麻烦,许知禾垂下头假装没听见,但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刻薄起来。明明我们还在这加练就是因为那两个没完全掌握动作还非要硬上的人拖后腿,当陪练就算了,还能安慰自己,居然还要充当出气筒,真倒霉!
“你不然就发展个第二跳,是吧,也省得你蕙蕙姐压力这么大,我都说多少遍了,不能故步自封。”现在周导正在托着刘静楠再一遍演练,嘴里还不忘嘟嘟囔囔发泄情绪。
“是啊,或者你发展一下平衡木嘛。你看看你,难度还是5.7,那5.7在我们这够干什么用的呀?人家进国家队的,杨端宜,江春晓,都是什么难度?你这5.7是要扔坑里的。也怪你教练们不上心,就高低杠涨了那么0.3,最后上国际怎么认定还不知道。”可恶,活见鬼,连金导也来凑热闹掺和着踩一脚是吧?有本事就别让我上团体平衡木,尤其是别又把头炮甩给我,以为谁乐意背这种锅呢,扔了最好。许知禾实在忍不住了,她以前在省队的时候就顶顶讨厌金教练这种假作温柔热情却暗含着贬义的语气。转开头去看不上跳马所以坐在旁边休息的卢笛,准备和她用眼神交流几句,好家伙,她已经耷拉着脑袋打盹了,可见上个月肯定也是练得很辛苦。
“即使只是现在这个难度,我认为穗子也是全能冠军的有力竞争者之一。那么我也希望,团体排兵布阵的时候你们能够尽量考虑一下她的体力,至少顺序上合理一些。”
低低的,轻轻的,温文尔雅的,这是孙导的声音。
一般来说,赛前训练是一定充斥着各种可能没什么道理的训斥的,因为所有人的情绪都太多,膨胀开来的焦虑会挤开礼貌的屏障四处出击。被攻击的人立马转头去攻击其它人,把这多余的能量发泄掉,要是返回去较真就显得你“玩不起”了。所以这淡淡的一句话如同平地起惊雷,一下子给所有人使了定身法,瞬间的安静把卢笛都给吓醒来,懵懂地揉着眼睛。
许知禾瞪大眼睛望着孙导还是表情正常的脸,继上次的“目标事件”之后,在她的新教练身上又一次发生了超出理解范围的事。
“呃,那个……”死活反应不过来的金荷用力挤出一脸笑,正想上前打两句圆场,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男声:“诶,你们在干嘛呢?加训怎么又不抓紧练?啊?”
“啊,沈教练,你过来了?”金荷如同见到了救星,一下子兴奋地扭过脸:“一一练得很好,现在差不多也快结束了,算是在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