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上的血滴在高长泽的脖颈,沿肌理弧度,留下一道鲜红血痕。
眼见剑尖抵住高长泽喉结,压陷寸许皮肉,瞬即要刺破血管,苏清如顾不得许多,扯下腰间香囊,指尖扣住顶部蝶须机关,欲转动触发囊内折叠的薄刃。
“王妃且慢!不可妄动!”云戟觑得她有所动作,忙将嗓音压得低哑,急声呼喝。
“云戟!你当真是要看着你家殿下送命,却袖手旁观么?!”
云戟泛红了眼,看她时目光仍坚定执着,“殿下言过,他固有一死,唯愿此身得尽其用。”
她清楚,高长泽这是要以身入局剿除靖王及其贵妃母族一党,可他这局,又能谋得几分胜算?
“一派胡言!如此轻弃性命,岂不是遂了旁人的心意?”
靖王高长轩双手握柄,全力往下刺。高长泽仰面抗力,臂膀发颤,腕间筋骨根根暴起,他的掌心被剑锋割入,剑身糊得通红。
高长泽怕是撑不住多久了!
身后不知谁射出弓箭,长箭穿破两扇窗纸,直入正屋寝榻。
“不——!”
她沉腰坠肘,挥掌砍向面前壮丁肩头,直将其人推得连退数步,她错身掠过,奔向高长泽。两旁的北狄蛮人抡其砍刀向她劈来,她指尖扣下,香囊中的薄刃飞出,刀片切入蛮人的粗脖,蛮人丢刀捂喉,血已经止不住,淹没他们的指缝。
那些伪装成府内壮丁的御林军也跟着她追了上去,将余下蛮人杀死。府中靖王带来的兵卒见势而动,他们长枪顿地,速即层叠排列,兵卒间距紧密,盾牌交错,列成鱼鳞阵,将手中的弓弩拉满。
她奔到高长泽身侧,恰闻长剑当啷坠地。高长泽手臂无力垂落,胸前衣襟已被鲜血浸透,红得深沉,红得刺目。
长箭贯穿靖王的手臂,靖王手指不受控地蜷曲成爪,他抓住箭杆。剧痛之下,靖王身躯后仰,脚步踉跄,直朝着身后花桌撞去。只听哗啦脆响,架上的大白玉瓶摔得粉碎,瓷片散落满地。靖王筋脉尽断,整条手臂没了气力,五指松垂,便是最寻常的抓握动作也做不得了。
苏清如忙扯出自己的衣袖,轻轻揩拭高长泽颈间血迹。她不敢细看,她怕这血擦不尽,怕会从中涌出止不住的新血。她眼眶酸胀难忍,连着几行泪滚落,滴在高长泽的颈部,与他的血交融为血泪,化在了他的衣领。
“莫擦了,且安心,并无伤口,我死不了。”高长泽丹凤眼尾微弯,笑得畅快,他欲抬手抚去她脸上的泪,手举在半空,才看清自己的掌心手背尽是血渍,只接住她新落下的一行泪,“为何落泪?”
“哪有,是灵前香火熏坏了眼。”她说着就要用袖子拂泪。
高长泽拉住她的广袖,“袖上尽是血,不怕抹得满面通红?”
在府内埋藏的御林军闯进正屋,将靖王高长轩押下,往屋外拖,高长轩不停叫嚣:“狗眼瞎了不成!我靖王府箭阵何在?给本宫放箭!将他们斩尽杀绝!”
“岂容他这般放肆!”苏清如愤愤不已,提起地上剑疾步到前院。
到了前院,靖王高长轩的气势就削了大半,腿也可见的瘫软,“沈策...你......你休得多管闲事!”
沈策单手握剑柄,举在身侧,剑已淋过血,后方都换成了他的西征军。“靖王殿下,原说来援翰王府,如何竟成了屠翰王府?臣只道有蛮人欲害翰王,情急之下张弓放箭,怎就射入了靖王殿下臂间?”
靖王在院中布下的鱼鳞箭阵早已倒成一片,兵卒手中的盾甲齐整得躺在地上,这些兵卒看样子是连挣扎余地都无,就被沈策领的西征军杀干净了,方才在屋内听不见丁点声响。
苏清如挽剑而出,来势汹汹,衣外的麻布还未褪去。沈策见此,望她片刻后,垂下眼眸,将剑持于胸前,缓缓拜下。
“王妃恕罪,沈某来迟。”
“不迟,正好。”
沈策今日卸甲而来,他一身浅绿罗衣,头发以竹簪束起,少去几分肃杀气,通身多了份文人书卷的韵味。观他这身行头,并非从明路赶来,应是陛下暗旨。
靖王高长轩抽出腰间刀刃,掷向苏清如,口中喊道:“本宫要奏明父皇,翰王府与沈将军暗通往来,尔等谋害本宫!看父皇如何轻饶你们!”
苏清如挥剑挡下,刀刃逆转,插入厅前的桌几。
靖王高长轩被御林军按得更紧,他也更狂,“你们能奈我何?弟妹休要忘了,五弟通敌的凭证,还在本宫手中!”
苏清如笑道:“皇兄所言可是伪证?不妨换个念头想想,今日皇兄欲图大事,卫尘将军为何踪影皆无?”
“卫尘必来助本宫,估摸已在途中。”靖王盯着门外,话落没多久,挑眉勾唇道:“哼,卫尘到了。”
她和沈策顺着话向门外看去,西征军纷纷退让至两旁,卫尘领进十几个兵卒。
“卫尘,动手!救本宫!”靖王高长轩见卫尘低眉按剑,无动于衷,怒声骂道:“卑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