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北狄所为?!”苏清如拍案而起,
高长泽品着手中的茶,并未打算说什么。
“是靖王高长轩?”她压着声问道。
高长泽摆手示意让门外的人下去,双手搭在她肩头,将她摁回太师椅,对上她的眼眸笑道:“王妃猜的不错。”
他手抚上她的脸颊,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湿润,“不过是傅太尉的墓被盗,爱妃便如此伤怀?到底是失了些矜持。”
若没有傅太尉的教养之恩,便不会有女相司徽音,她敬傅太尉如生父,如今师父的棺木被启开,遗体却不得安宁,是个人都会悲愤。
“殿下自幼在宫中锦衣玉食,此等恩情,又怎会明白?”
她推开高长泽的双臂,却不想换来他更用力的按压,肩头处传来痛感。
“本王自然明白。”高长泽俯身,鼻尖呼出的气息尽数洒在她脸上,嘴角的笑意不明,“傅太尉既已逝去,这尸身的疼痛怎能和活人求死不得的苦相较?”
苏清如试图将他踢开,高长泽似早已料到她的反抗,膝盖迅速落下,压住她的腿,让她定在太师椅上动弹不得。
“当年对本王用刑的,真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可还记得?”
三年前穆家庄血案当日,只有他一个活人身穿江南云锦织的衣裳、腰间挂着桃核雕,站在尸体堆旁。
而当日化验死者胃中残留物,除毒药外,还有江南特有的鸡头米。经查来往通牒,他正是随着江南米商的商队来到此地。
因他的来路可疑,被关进牢房内。几次用刑逼供,高长泽都默不作声。她一气之下抽出狱卒腰配的一把利剑,刺入他的胸口,但不至于伤他性命。
“殿下当时,为何不发一言?”她腿部被高长泽禁锢,使不出半分力气。
“那番的绝境,本王要么承认投毒被处死!要么隐瞒身份被酷刑折磨至死!左右都是一个死字,王妃又能让本王如何选?”
只要高长泽出现在案发现场并被刑讯,便是“知情不报”的罪名。若他再自曝皇子身份,一旦承认,反而坐实“草菅人命”,更难翻案。
她现在想来,这确实是一盘好棋。
当年薛太后家族掌控西北军权,与贵妃的母族形成党争。
西北边境,穆家庄数百平民死亡必引发民愤,高长轩暗中指使言官将此等惨状绘成图册呈给启仁帝,还强调:“若不严惩凶手,边民必反,外敌将趁虚而入”。
她对高长泽用酷刑时,便有消息传入民间。表面是国法森严,皇子与庶民同罪,实则让启仁帝陷入两难。
二皇子高长轩此举是为了夺军权,而高长泽不过是一枚顺手的棋子。
此刻她心内已然明了:“若保你,则失民心;若杀你,则除心腹大患。高长轩赌的是陛下‘弃子保江山’的帝王心术。”
话落,高长泽终于松开她,她肩腿酸痛,立即起身活动筋骨。
“可惜,我那二皇兄赌错了。”
“即便本王侥幸未死,皇子浑身刑伤,我那父皇也再难获得‘仁君’声望。且皇祖母最忌手足相残,所以此案,最终以瘟疫案清洗。”
左右不过天家的一句话,就让穆家庄添了上百具无辜亡魂。
想到自己师父死后的尸体也难逃一劫,成为靖王高长轩夺权的工具,她鄙夷道:“你们皇家,当真薄情寡义,忠臣尸骨被你们蹂躏,却自顾逍遥。”
高长泽闻言,踱步靠近她:“这天下本就是胜者为王,你既已入了这皇家的局,还妄图谈什么情义?”
她并未躲开,抬手抚平他衣衫领口的褶皱,轻声道:“那殿下可愿意与我一同谋定此局?”
高长泽双手负于身后,有意后退,反问:“共谋此局?王妃,现在你我,能并肩了?”
苏清如将手收回,看向庭院的翠竹,淡然道:“能与殿下并肩,不过是各取所需。我所求的,唯为恩师洗尽冤屈,以正公道。殿下死里逃生,想必也盼着涤荡污名,昭雪前冤。”
“王妃既开了口,本王岂有不应之理。”
高长泽徐徐靠近,她回眸相顾时,高长泽几乎要贴上自己的身子。
“殿下、王妃,宫里的刘公公来啦,正在王府门前候着呢。”王府管家步入,欠着身。
刘公公是贵妃身旁的宫人,这宫宴怕是非去不可了。
“我已知晓,这便过去。”说罢,她独自前去王府大门。
来到府前,见一位穿着青色直裰的老太监正站在阶下,腰佩宫绦,见王妃出来,满脸堆笑,躬身行礼:“奴婢给翰王妃请安,翰王妃万安。”
她抬手,示意他免礼,细声问道:“刘公公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刘公公赔着笑,开口道:“王妃,方才您婉拒了贵妃娘娘,娘娘念着您,今日又特意设宴,还吩咐奴婢务必请王妃入宫赴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