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时有二年级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她被他们带到那里做见证人——就像结婚时必要的主持人。妈妈的手指慢慢地抚摸着她的脸,好像要找到一滴眼泪,但魏时有没能如她的意,魏时有从来就不让她满意。
最后妈妈冷哼一声甩开她的脸,让她磕到冰冷的瓷砖上:“以后就跟着你爸爸过吧。”
难道我流眼泪,你就会带我走吗?
魏时有不抱这样的空想,她急着去和她的小狗一起完成作业,虽然她已经明白狗和人是不一样的,私下依然执拗地称呼姜流为“小狗”。
“你太冷血了!如果不是你,你妈妈怎么会走!”
爸爸比她高很多,居高临下对着面无表情的她进行批判,魏时有反应了一会明白不是夸奖,于是乖顺地垂下脑袋。办公厅里所有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魏时有的自尊心早就练到真金般的程度,连眼泪也流不下来。
原来她拆散了一对真心爱侣。魏时有和姜流常常坐在学校外面的小卖部里,买一根棒棒糖就可以坐着看一中午的电视剧,老板娘也不驱赶她们,反正电视机总是要开的,她们就这样学了无数句腻味的情话。
魏时有才放学就被拖来这里,背着书包回去时觉得路好漫长,流着眼泪的妈妈上了别人的车,爸爸恼火地追了上去,她一个人找回家的路。
要是小狗在就好了,狗是需要溜的,这样走多少路都是有意义的。
“魏时有。”
小狗真的来了。魏时有不知道自己的脸上的笑有多灿烂,她牵住姜流的手,两个人继续往前走:“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听别人说的。”
小地方的街巷,每一户都扎根已久,彼此之间费了劲要从对方的身上找出新料来讨论,打牌时嘴才不会干。姜流一放学就听见魏时有父母要离婚,靠热心人才找到路碰见魏时有,她隐隐约约明白她们的父母,都需要人来见证他们的表演。
“今天要抄写字词三遍。”
魏时有的注意力回到作业上,拉着姜流的手往前走,看见路边卖冰沙的小摊又停下来,那些劣质的色彩斑斓到炫目的程度。她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五角钱,再翻找,终于凑齐一块钱:“要一杯冰沙。”
热心的老板娘拿了两个塑料碗,给她们一人盛上半碗冰沙,笑眯眯地看她们蹲在路边吃:“吃完早点回家写作业吧。”魏时有“嗯”了一声,仰起头把最后的冰沙倒进嘴巴里,姜流的吃相差一点,嘴角被染蓝。
她们继续往回家的路上走,路过的大人投过来一点怜悯的目光,但魏时有不在乎,她的心早就被打磨成了一块圆润的鹅卵石,只是它也有会碎的一天。
在她升上中学之前,妈妈又出现了,在学校门口抓住她像抓住一只小鸡,她不停地挣扎,在同学面前演滑稽的戏码,所有人都看着她。
“我是妈妈。”
魏时有慢慢地停下动作,她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回来,她待在那个拥抱里,像不合适的积木,彼此生硬地硌着对方。
“你和我走吧,我再婚了。”
她勒紧了书包带,衣服下的淤青隐隐作痛,她没回头看,但她相信姜流就站在人群里等待着她的回答。是抛弃小狗去到更安全的地方还是留在这里,如果没有姜流,这是一道非常简单的题目。
魏时有犹豫起来,但妈妈很快帮她做出决定,她不知道妈妈和爸爸说了什么,她所有的东西被丢了出来,街坊邻居端着饭碗在门口看第一手的热闹,姜流却躲了起来。
幸好姜流不是真的小狗,即使她不在,也不会变成桌上的一碗肉。
魏时有坐上那辆地址不明的车的时候想,她还是没办法拥有一条属于自己的小狗,命运永远这样冷落她。她换了新的学校新的环境,也更真切地明白妈妈为什么突然需要她,她多了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