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弗吉尼亚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铺上。
窗外是神奈川的海岸线,海浪声温柔地拍打着礁石,远处传来弟弟和妹妹的嬉笑声。她坐起身,指尖触碰床单的褶皱——触感真实得令人恍惚。
“姐姐!”房门被推开,伦娜探进脑袋,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你终于醒啦!妈妈做了你最喜欢的松饼!”
弗吉尼亚看着她,眼神平静。
——太完美了。
伦娜死的时候才十二岁,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女孩,却像是从她记忆里直接拓印出来的,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嗯,我马上来。”她轻声回答,掀开被子下床。
弟弟正踮着脚往她窗台的花瓶里放一束沾着晨露的绣球花,见她醒了,立刻露出腼腆而纯粹的笑容。餐桌上,父亲正翻着报纸,母亲端着刚烤好的松饼从厨房走出来。
“今天天气真好,要不要去海边?”父亲放下报纸,笑着问她。
弗吉尼亚低头切着松饼,刀尖轻轻划过糖浆的痕迹。
“改天吧。”她回答,“今天可能会下雨呢。”
——这是谎言,就像她很清楚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幻境的规则很简单:只要她承认这是“真实”,她就会永远留在这里。
第二天早餐时,弗吉尼亚突然问:“要去横滨玩一下吗?”
餐桌上的空气凝固了一瞬。母亲切水果的刀停在半空,父亲翻报纸的手顿了顿,连伦特都停止了咀嚼。
“为什么要去横滨?”伦娜慢条斯理地涂着果酱,“姐姐不是最讨厌战争了嘛,那里可乱了。这里不就是家吗?”
弗吉尼亚垂着眼帘,看着属于十四岁的自己嫩白的小手,轻轻笑了笑:“说的也是。”
傍晚,她独自走向海边。
沙滩上,海浪冲刷着礁石,远处夕阳染红了整片天空。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不远处——
一个黑色的人影被锁链束缚在礁石上,海水拍打着他的小腿,绷带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锁链摩擦礁石的声响混在海风里,渗出的血丝被海水冲刷成淡粉色。当弗吉尼亚的阴影笼罩他时,青年抬起头,鸢色瞳孔里映出她逆光的身影。
“啊,你好啊。”他扯出一个笑,“你也来度假?”
弗吉尼亚看着他,没说话,只是走过去蹲下身,指尖触碰锁链。
冰冷的金属触感带着某种浸泡在水里后被藻类覆盖的黏滑,令人不适。而稀奇的是,这锁链缠绕的方式是三圈锁链斜压成十字,末端用死结固定——是她的习惯。
“这链子困不住你。”她说。
太宰望着她,声音被海浪声覆盖:“如果说,我是自愿的呢?”
弗吉尼亚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忽然伸手覆盖在锁链的交叉处轻轻摩挲。
她轻声问:“如果我现在放你走,你会怎么做?”
他眨了眨眼,笑容不变:“当然是立刻自杀啊。”
——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告诉她这是真话。
弗吉尼亚嘴角的弧度深了几分,看上去却并不温柔:“是吗……”
“那你继续待着吧。”她转身离开,太宰在她身后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又可能是不想听清。
也许过去了两天,又也许过去了很久。
弗吉尼亚像所有适龄少女一样过着她很久以前幻想过的平静、祥和、普通的生活,异能不再是她的利刃,而是逗趣的玩具、务农的工具,她穿上国中生的校服,手里握着的不再是匕首或枪,而是球拍或竖笛。
她甚至在学校里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比如橘红头发的不良青年,比如不知为何针锋相对的黑白两位少年,还有,每次见到时,都被绳索、链条或者别的什么束缚着的……太宰治。
某个夜里,暴风雨来了。
弗吉尼亚站在阁楼里,看着远处海上的浪层层叠叠,一阵高过一阵。她仿佛能听见铁链在电闪雷鸣中发出刺耳的碰撞声,眼前闪过一道纵使模糊,她依旧能一眼认出的熟悉身影。
“姐姐!”伦娜突然从身后抱住她的腰,“今天的天气好可怕!别看那边了,陪我玩拼图好不好?”
小女孩的手冰凉得不似活人。弗吉尼亚低头看她,发现妹妹的瞳孔变成了和弟弟一样的灰蓝色。
“好啊。”她温和地答应,却在转身时故意碰倒了廊下的油灯。火焰顺着木质地板窜向窗帘时,整个家突然像老式电视机般闪烁了一下。
父亲的身影在火光中扭曲成陌生男人的轮廓,母亲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而伦娜——现在完全变成一个灰发少年的模样——正死死抓着她的手腕:“你明明可以装作不知道!”
弗吉尼亚看向远方海面上即将撞上礁石的小船,突然笑了:“我已经陪你们玩了很久。”
她反手拧断对方手腕的瞬间,整栋房子像摔碎的镜子般崩裂。火焰凝固在半空,暴风雨静止成灰色的幕布,只有海面上那艘船还在真实地摇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