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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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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要救我?”他终于问。

杭令薇看着他,眼神复杂:“若我说,我本不该属于这个时代呢?”话说出口,杭令薇就感觉到这话实在不应该再说出来,她曾经跟茗烟说过,跟唐云燕说过,跟父亲亦说过,可是他们只当她是那日落水后落下的疯症,胡言乱语罢了,还叫她日后谨言慎行,别失去做女子的”德行“。

“算了,说了也没人信我......”杭令薇垂下来头,自顾自的玩着手中的帕子。

‘我信你。”朱祁钰斜躺在榻上的身子忽然坐直,语气中似没有了病中的虚弱,多的是坚定。

杭令薇似乎被他的这三个字惊到了,这是她来到这里第一次有人认为她不是疯癫,“他果真懂我......”杭令薇心中想着,眸子却一直望着朱祁钰,他果真与她读史料时想象的他一样,如玉般的美好,名字中的”钰”和他甚为相合。

半晌,杭令薇缓缓开口:“我本不喜欢这里,我的灵魂被困在不属于我的身体里,我没有法子回去,只得顺受。可如今,我发现有一个人可以让我违背天命,可能这就是上天安排我来到这个时代的意义。”

朱祁钰闻之,心头一震,仿佛殿内的风声尽歇,只剩杭令薇一人的声音在他的耳畔。

他终究没有勇气开口问出那个人是谁。

炉上的白梅香静静氤氲,袅袅缭绕在清新的天青帷帐之间。窗外的秋雨竟正合时宜的从天际滴落了下来,落在青石板上,清脆如琴弦,像是为殿内的他们伴奏一般。

“殿下既然醒了,就该趁热喝这雪莲老鸭汤。”杭令薇将带来的汤盅放在矮几上,语调柔和,却不容置喙,声音带着晨光般的温暖。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金丝描边的汤碗轻轻递来,唇角弯起一个明艳的弧度,仿佛将所有寒意都隔绝在了帐外:“臣女可是要了尚膳监三只最肥的鸭子,才熬出这一盅,殿下若不喝完,臣女可要记在账簿里了。”

她笑意盎然,仿佛不曾身陷过钦天监火海的废墟,不曾一寸寸从生死线边爬出。那笑意,如春日山中化雪的溪水,清澈,亮得叫人移不开眼。

朱祁钰却一时无言,只觉得一股热意猛地自颈后烧到耳尖。他低咳一声,目光避开她那灿若晨星的双眸,不知为何,此刻的他丝毫没有了往日那尊贵王爷的气质,更像是寻常人家的丈夫,一心只有自己的妻子。

他抬手接过汤碗,指尖不小心蹭到她温热的手指,一触即离,却仿佛被春雷击中。那触感还未褪去,他的思绪却已飘到了昏迷中那个难以言说的梦境。

他梦见她浑身血污,被困在燃烧的地窖中,烈焰四起,而他却只能站在无形的界限外,眼睁睁看她呼喊、挣扎、几乎被火光吞没。他拼命想靠近她,却只能在虚空中划着那些莫名其妙的符号,冰冷、无力、荒诞。

那种无能为力的悔恨,比毒入五脏还要蚀骨。

此刻看着她好好站在自己面前,仿佛那一切从未发生过,他却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他低垂着眼,盯着汤碗上浮着的一片金黄鸭油,勉力稳住声音:“有劳杭尚宫。”

话音落地,他突然觉得这称呼太生分,仿佛生生在她与他之间又隔了一层宫墙。

他只得继续垂着头,佯作认真审视那被面上金线绣就的云纹,仿佛那里藏着足以回避她眼神的治国密旨。

“本王……改日定向皇兄为你请功。”他说这话时,语气努力端正,却在尾音略带一丝急促。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几乎在话尾咬到舌尖。

果然,下一瞬,他看到她捧着汤碗的手轻轻顿了一下,那笑意分明微不可察地停顿了呼吸间。

那片刻的沉默如落雪压枝,虽无声,却重得惊心。

杭令薇垂眸低笑,将汤碗向他手里推了推:“臣女不稀罕什么功劳,只求殿下安康。至于请功之事……殿下若真有心,不如下次汤凉了之前,先喝完一口。”

她语调依旧温婉,可朱祁钰却听出那其中微妙的分寸。

不远不近,不疏不亲。

他攥着汤碗,仿佛攥着什么更沉重的东西,良久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空气里静了片刻,只余白梅香更清,帐外风雨初歇,窗格上映出一个女人的剪影。她站在炉前,将下一碗汤勺入盅中,动作沉静娴雅,如绣花针走在月白织锦上。

朱祁钰忽然有些恍惚,他记得她在京城疫病时,做事雷厉风行,可如今,她竟能不疾不徐地将一句“臣女不稀罕功劳”说得这样淡然,却又叫人无法反驳。

她终究与其他女子不同。

他垂眸望着手中热汤,片刻之后,抬起眼看向她的背影,终于轻声唤了一句:

“令薇。”

那一声唤,低沉,温软,是在这古板又惊心的宫墙当中,难得的真情。

杭令薇手中的茶盏一颤,茶面晃出一圈涟漪。她没有立刻转身,只轻轻应了一声:“殿下。”

朱祁钰缓缓放下汤碗,语气温柔中带着认真:“你又救了我一命,本王……欠你的越来越多了。”

她转过身,眸中微光摇曳,唇角却扬起一抹含笑的讥讽:“既然是命,那就不计较偿还了。要不然,我怕你以后日日做噩梦,夜夜喊我的名字,怎么得了?”

她话音落下,却也不等他的反应,转身走回炉边,继续为他暖那一盅已经略凉的汤。

寝殿突然安静得可怕,连窗外麻雀啄食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杭令薇忽然放下汤碗,从袖中取出个锦囊倒出几粒种子,这是西域传来的薰衣草,太医说安神最好,她不由分说塞进他枕下,指尖擦过他手腕时,两人都触电般缩了缩。

“殿下若真想谢我.....”她声音突然低得几不可闻,“不如好好养伤,别辜负了那半株雪莲。”

朱祁钰低低笑出声,那笑意压在胸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一丝无奈。他靠回迎枕,望着帐幔轻轻拂动,似风来帘动,也似心波微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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