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誉渊的脸色青白交加,最终咬牙挥手:“撤!”
打手们面面相觑,但还是跟着他退了出去。
祁荻看向常穗:“师父从前做了什么,让这位王二老板这么怕你?”
“没什么,”常穗忽然轻笑,“他本想娶我来着,可惜我爹嫌他不够有权有势。”
“看来师父的夫君是个了不得的人。”祁荻不由自主咬重了这几个字。
话音未落,瑞谷庄的方向突然腾起冲天火光。耳边是把守粮仓护卫慌乱的叫喊声:“走水了!粮仓走水了!”
“你做的?”祁荻看她。
常穗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去:“是王誉渊自己做的。不过太子同他手下的人倒是一个脑子,都爱玩火。”
祁荻望着粮仓内燃起的火,本该越燃越盛,此刻火却愈发小了,他低语:“火势不对,粮仓里不全是米。”
“我都说过了,这不是赈灾粮,是钱袋子。粮仓里的米烧不起来,更吃不得。他怕我们走漏风声,干脆作戏,告诉百姓粮烧光了。”
日头正盛时,常穗带着祁荻走回大街,见谢奚梧与谢奚亭驾车赶来,身后跟着一个正敲锣的小厮。
“开仓放粮!人人有份!”
几人站在粮车旁,看着人群蜂拥而至,老人、孩子、妇人……每个人的眼里都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他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
烧掉的只是太子的赃物,卖给王昌宏的只是烫手的山芋。而真正救人的,是她早就藏在别处的粮食。她从未想过不救崖城百姓性命,求的是两不误——为自己谋算,同时为百姓造福。
粮袋渐渐见底,老妇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不肯离去,枯枝般的手指攥住常穗的袖角:“姑娘,谢谢你们…可今日吃了饱饭,明日呢?”
常穗蹲下身,金瞳映着孩子青白的小脸:“婆婆,京城米铺可不缺粮,只缺帮工的伙计。”
人群突然骚动。
马蹄声逼近,面前少年单手控缰,腰背挺得如一柄出鞘的剑,白青色锦袍上金丝暗纹在颠簸中忽隐忽现,似游龙藏于云霭。他脸上还带着少年的稚气,可眉宇间已经刻满矜贵气度。
“何人在此妖言惑众!”
祁荻瞬间挡在常穗身前。
“是十一殿下!”有人惊呼。
饥民却像找到宣泄口,纷纷围上去:“十一殿下,您说要彻查沉船案,查了许久只查出个天灾!您说要去求皇上给崖城拨款拨粮,东西去哪儿了?”
“是啊!赈灾粮呢?说好的每人三斗米呢!”
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突然扑向祁沛:“你算哪门子皇子?亏我闺女饿死前还念着殿下会救我们!若是崇勉王还在,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崖城百姓在这等死!”
祁沛身旁侍卫的刀架在他脖子上,男人反而把脖子往刃上送:“砍啊!反正横竖是个死,饿死也好被你砍死也罢,倒不如现在就下去让阎王爷评评理,这大胤还有没有王法!”
祁荻一把拽回男人。
男人忽然全身瘫软跪坐在地上:“崖城五年前是什么模样?这大街都是镶了金的,跟京城的熙市大街一般繁华!现在在这儿饿成皮包骨的,哪个不是从前靠着做生意混的风生水起的?崇勉王一心为民,吴老爷带着我们做生意赚银子…”
常穗听到这话,忽然颤了一下。祁荻敏锐的捕捉到这个动作,眼神似饥狼般紧紧注视着她。
“吴家被抄,崇勉王惨死。谁知道是不是太子被抓住了把柄,找个由头害死他们!”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用被虫蛀出许多洞的木杖击地。
祁沛脸色骤变:“放肆!崇勉王是病逝!”
“病逝?”老妇突然掀开孙儿的襁褓,“那十一皇子殿下倒说说,为什么江城起,崖城荒?崇勉王一死,赚钱的好事都轮到太子管的江城去了!”
一个年轻妇人附和:“哼,还不因为皇后是江城人,太子的亲娘家,能不关照吗?
“各位!我一定会查清楚,还大家一个公道,运米船的事和赈灾粮我都会解决的!父皇信任我,让我管崖城,我一定会一心为了百姓…”祁沛扯着嗓子制止人群的喧闹。
方才扑向祁沛的男人忽然喊起来:“这么长时间了,还不是没粮没公道!我看方才那位姑娘说的对,吴家被抄时不少人去了京城,过得都好。就是苦了我们这些守着老家的,在这儿过的狗都不如。”
“在崖城能吃饱的人都是给太子做事的!此处不留咱们,咱们就走!去京城找个容身之所!”老妇应和。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收拾包袱,有的抱着襁褓,有些人临走前还端了碗常穗煮的粥,一瞬间,原本人满为患的大街几乎被搬空了。
“你们…”祁沛翻身下马试图阻拦,却无人愿意留下。少年紧蹙眉头,望着人群渐行渐远,忽然伸手指向常穗,“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煽动百姓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