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他从前在和夏书衾的那个家里时,从来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他的话也噎住了温既明,他并不当真,只觉得夏昭野还和以前一样,是故意说一些让他不悦的话。
温既明还要开口,夏昭野的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才听了一句,便觉世界瞬间凝固。夏昭野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发白,耳边的声音明明清晰,却又像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模糊而遥远。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说着什么,但他已经听不进去了,只捕捉到几个刺耳的词汇——“恶化”、“遗言”、“已经走了”。
在他耳边炸开。
“我妈没了。”良久他动了动几乎失去知觉的发白的嘴唇,阐述道。
温既明也是一惊,但他的反应就比夏昭野寻常很多,他一面接过夏昭野手中的手机表示他们等下就过去,一面从桌上拿起车钥匙,带着夏昭野往外走。
说意外也意外,但夏书衾的癌症是一开始便确诊了的,所以温既明尚且冷静。
很快,两人到了医院。
闻屿星对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清楚,他和夏昭野才吵完,温既明又去他的房间跟他说话,那多半就是说一些安慰的父子之间的有关亲情的话罢了。
不过说完之后两人又匆匆离开是他没想到的。
闻屿星悄悄给闻莺告状,说温既明偏心眼。
闻莺好笑,闻屿星一天不跟夏昭野吵架都是稀奇事,她还是耐心地听完了,又安抚了闻屿星几句,便听到闻屿星不好意思地问:“姐,你今天说后面要和那个私生子说什么呀?”
搞了半天还是为了这件事。
“没什么事儿,他不是太闲了吗?给他找点事干。”
“哦原来是这样。”
“你要是太闲了我也给你找点事干。”闻莺丝毫不厚此薄彼。
闻屿星连忙拒绝。
闻莺一挑眉,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笑:“要不我现在打给他,正好你不是说爸和他在一起吗?给他也听听。”
“可以可以,正好看看他们背着我去哪儿了。”
闻莺挂断电话,心想还能去哪,要不是带夏昭野在外面玩做所谓弥补童年的事情,要不就是在医院和那个连接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女人说话。
她是来了学校才发现自己原来有这么多事情要忙,最近恐怕没时间回家才决定给夏昭野打电话。
电话打过去响了好几声,没有接通。
闻莺皱眉,又重新打了一个,这次才被接通了,那边很安静,闻莺问:“你在哪儿呢?”
“医院。”
对面夏昭野的声音,喑哑不成调,简直像是被砂纸磨过。
闻莺有些疑惑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一眼,又重新放在耳边,这才迟疑地问:“你……哭了?”
这句话好像什么开关,说出来后便让对方情绪瞬间决堤。
他张开嘴,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声,像溺水的人挣扎着浮出水面时的第一口呼吸,随后无声地哭了出来。
闻莺不用再问了,她大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也明白为何是温既明和夏昭野单独外出,她吸了一口气,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若对面的人是她的朋友或是陌生人,她都能舌灿莲花般安慰对方。
可对面的人是夏昭野,死的人是插足她爸妈的第三者。
良久,闻莺才只说了一句:“节哀。”
“爸呢?”
“他在跟医院处理、处理我妈的后事,包括葬礼之类之后的事情都得他来安排。”这句话说完,他才有终于招架不住一般,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走廊顶灯惨白的光晕在他模糊的视线里晕开,夏昭野发出近乎哀鸣的哭声。
闻莺则少有的耐心地没有挂断电话,静静听着他的哭声。
夏昭野蜷起脊背,手机贴着泪湿的脸颊,终于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姐......”这个音节像一把刀,从他喉咙的哽咽划过。
“嗯?”
少年的声音悲伤中带着祈求。
“你可以来陪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