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将耳朵贴在墙壁之上听着隔壁的动静,只觉似有几只牲畜在断断续续地哼哼。这屋舍的隔音效果实在卓越,什么都听不清。
“谢姑娘,准备作何打算?”回茵在身旁笑盈盈地望着她。
回茵的长相白净无害,这样的一位人物始终与你轻声细语地讲话,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谢清在心里已经默默考虑了数十种可能性,却还只是答道:“当然是先解开绳索。”
手脚被束缚的时间太久,血脉受阻,腕踝处已勒出一道道红痕,微微肿起,整个人都被禁锢着的滋味实在是不太好受。
“可萧将军说了,这绳索没有硝凝水是解不开的。”回茵肤色白,这绳索勒在她的皮肤上磨出的红痕比谢清还要明显得多。
话音未落,屋舍的门被打开了。谢清立刻将目光转向门边,只见一身形适中的人影后,张既亭正探头探脑地往她们的屋舍里看。
“两位姑娘,还请移步前厅。”鄂嘉走进屋内,向他们说明来意。
回茵试图起身,手肘抵地,挣扎了片刻,最终却还是重新跌坐回去。她无奈地叹息一声,随即仰头看向门口的男子:“大人,您看……”她抬了抬手腕,“我手无寸铁,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其她人不论,您可否替我解开这绳索?”
谢清侧头看着她。
只见鄂嘉向左示意了一下,门外立刻走进一名婢女,低着头恭敬地朝回茵走去,半蹲下来,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欲将她搀扶起身。
回茵微微挑眉,目光落在那婢女身上,知道解绳无望,只能微微笑着谢道:“劳烦了。”
谢清未曾出声,直到回茵站稳,她才缓缓起身。她的动作虽然轻巧,但因被束缚太久,手脚仍然有些发麻,她稍稍适应了一瞬,随后抬眼看向鄂嘉,淡淡道:“既是赴宴,鄂大人可否告知,这宴席是何人所设?”
“自是由司尹大人亲自接待,”他眼珠一转,“请吧,诸位贵客。”
跟着鄂嘉一跳一跳地往前走,谢清才发现此处是一所大宅子的后院,四周墙垣高耸,院内摆放着许多杂物,几架竹竿上正晾晒着布匹和衣物,地上堆着一些旧箱子、麻袋,隐隐还能闻到风中夹杂的些许草药与谷物的气息。
谢清目光微微一敛,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小门,门口有四人看守,门闩沉重,显然目前并未留有逃脱的余地。
绕过了层层回廊,众人终于抵达了所谓的“宴席”之地。
厅堂宽敞明亮,红漆木柱高立,案几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酒水盈杯,香气四溢。
然而真正让四人目光微变的,乃是宴席上的“自由”之法。
每人竟都被安排了一个专门的下人,负责喂食。
张既亭缓缓眯起眼,看着那名站在自己身旁、捧着碗筷的仆从:“鄂大人,这便是贵地主人的待客之道?若非身在此地,本王还以为自己回了襁褓之中。”
鄂嘉神色平静,微微拱手,语气依旧温和:“几位舟车劳顿,又捆着绳索,不便用膳,我特意找来下人协助,以免几位劳累。”
回茵笑盈盈地瞥了眼那名站在自己身侧的仆从,那人一动不动,垂着眼帘,仿佛只是个没有情绪的木偶,手中端着碗勺,似随时准备喂食一般。
这哪里是宴席。
萧靖和亦道:“若是连进食都需旁人伺候,这饭倒也不必吃了。”
鄂嘉闻言,微微一笑,依旧不动声色地道:“将军多虑了。司尹大人待客至诚,并无他意。”
谢清低垂着眼眸,掩去目光中的探究。她缓缓伸出被捆着的双手,指尖不着痕迹地在碗沿轻轻摩挲了一下。
片刻后,鄂嘉口中的司尹大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此男身材硕大,脸上堆满了肥肉,眉眼间却与鄂嘉有几分相像。
“呦,”知府刚走近,便是一脸谄媚的模样,他转身,换了一副面孔对着鄂嘉斥责:“你怎么做事的,怎么让贵客捆着手吃饭呢。快,快解开!”
鄂嘉连连称是,赶忙叫下人拿来一小瓶硝凝水,一滴一滴地滴到几人手上的玄蛛草上,待四人手上的绳索都解开时,瓶中的水正好见底。
“几位贵客不用担心,这整个府邸啊,都有守着门儿的,”肥头大耳的知府笑得神秘,“绝不会有人来打扰咱们用餐。”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话,谢清听到房顶之上的瓦片发生了一些声响。
几个正在舒展重获自由的双手的人都有一瞬间的怔愣,对着一桌的菜,表情变幻莫测,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吃呀!”知府看看左边的萧靖和与张既亭,又看看右边的谢清与回茵,最后用眼神示意对面的下属鄂嘉,“这么多菜,都是为贵客准备的。舟车劳顿了一天,各位——王爷,将军,还有两位姑娘,难道不饿吗?”
鄂嘉闻言,当着一桌人的面,在每道菜里都夹了一块子吃上一口,然后放下筷子说道:“各位放心,下官们又怎敢在这宴席上动手脚呢?”
你们都敢把人迷晕捆着手脚带到这里来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张既亭腹诽道。
可是他的肚子十分诚实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