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就是阿幺的夫君？”柳念青抱胸冷笑，不等李珩耀回复，她夹马而行，走时讥讽道，“啧，果然是早死命。”

马蹄带起风沙，等李珩耀视野清晰，周阿幺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神色平静，吞咽下口腔内的血腥，睨一眼金云道：“回去领罚，没有下次了。”

平静无常更让金云恐惧，他咽一口唾沫，跪地声颤道：“属下失职，甘领责罚。”

在唐家湾时，他就曾想跟着王妃。

可王妃不许，说柳大夫不喜，千叮万嘱不让他跟着，金云暗中跟上，但甘州不似京城，城连城中间的路，是一望无际的黄沙，被发现三次后，金云便歇息了此心，只在城内跟随王妃。

哪知，却飞来横祸，遇到匈奴。

还好王爷在。

要不然，他真是罪该万死。

正在金云感叹时，就听传来一声惊呼：“阿幺！”一息，飘过浓郁的药味衣袂。

马车上，柳念青用剪刀绞开衣裳，白皙的肩膀是翻搅的血肉，用水一冲，疼得周阿幺全身颤栗。

“忍着点，我给你缝针，”从一个瓷瓶中倒出一颗药喂到昏迷的周阿幺口中，柳念青取出一指宽的木棍，“含着，咬着，别丢，咬断自己舌头，还要麻烦我给你接。”

“不行啊——”

喘着粗气跑来的是受李珩耀命令的的王太医，他指挥：“快去煎麻沸散，再取来参片。”说话间掏出银针，准备查看周阿幺肩头的伤口，就看到骇人一幕。

周阿幺半露肩膀，衣衫淌血，脸色苍白，如同一件破碎的死物一般，无神又痛楚地趴在青绿衣着的少女膝盖上。

而少女目光炯炯，一手拿针，一手拿线，缝补布娃娃一般，缝补伤口。

王太医年过百天，在太医院任职也有二十年左右，就没看过如此骇人听闻的救治手段，他气得跺脚，疾步上前，一把丢掉周阿幺口中的木棍，焦急唤人：“快来人！”

又指责柳念青：“你谁啊？女子精贵，哪里你这种粗鲁治法？快让我用银针封血。”

柳念青行医遇到不认同的问题多了去了，她讥讽：“哼，一会儿她就失血死了，还顾得上疼不疼。”怕王太医上手阻挠，手上缝线的速度加快了些。

“诶呀，轻点。我看看…”

“呃…疼。”周阿幺呜咽。

她是被疼醒的。

全身又轻又麻，有一种掌控的失衡无力，仿佛自己是逐渐脱离躯壳，连说话吐字都是大舌头的。

唯有肩膀的位置，是密密麻麻的疼，在连接灵魂和□□。

可是，太疼了，周阿幺意识涣散，她受不了。

“抓紧她，别让她乱动，把封好的线挣破又要再来一次！”

“快点快点，我要抓住不了。”

“知道了，抓紧，还有一半。”

抓紧？

不要。她又不是猪，不要抓她。

双手被擒，意识不清，疼痛加剧周阿幺的反抗。

她仰头，双手挣扎向前，她不想成为一只逮宰，马上就要开膛破肚的猪，逃离现场的她看到了看到了一只手。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手腕松松垮垮五彩的珠串晃动摇曳。

接着，周阿幺投入到一个怀抱中。

温暖宽广，带着浓郁的药味，是她熟悉的味道，手一下一下地拍，安抚她：“阿幺别怕，我在，我知道很疼，忍一下，马上就好了可以吗？”

被怀抱着，不在是以一种牵住四肢的抓猪姿势，周阿幺的恐惧被安抚，神志清醒不少，她愣愣盯着李珩耀滚动的喉结，龟缩依偎，整个人仿佛要嵌入他的怀抱中，撒娇道：“不要…疼。”

“嗯，我知道。”

只可惜，再温柔也是骗人的鬼话。

手被抓住，疼痛再次复发。

太疼了。

周阿幺瞳孔放大，可大概是失血过多，她手脚虚浮，竟然挣脱不开李珩耀的怀抱，只能听到他轻柔的声音。

“马上就好，阿幺。”

针线在身体穿行，周阿幺能感受到冰凉的针，和丝线掠过血肉的刺痛，她歪头靠在李珩耀的肩膀，眼睛泛红。

“李珩耀…”

“嗯，我在。”

李珩耀怎么还有脸说他在呢。

渗入骨髓的疼痛让周阿幺面容扭曲，她泪珠滑落，张嘴呼吸。

这一刻，她厌恶李珩耀。

当然更嫌弃之前自己的舔狗行为，非要出门找什么神医，最后落得一个受伤缝线的惨烈结局。

关键李珩耀别人还不稀罕。

也算自作自受。

想到于此，周阿幺又委屈又绝望又气愤，神志丧失下竟生出一股劲，狠狠地咬上李珩耀的肩膀。

她要他感同身受，体会她的难过和痛苦。

“李珩耀，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

明明是依偎在李珩耀怀中，亲昵的姿势，衣裳隔着厚度，周阿幺尝到了血腥味。

只可惜李珩耀未动。

他环抱她，轻柔抚背。

没能得到她想要的结局，周阿幺愣愣松开了被她咬得染血又皱巴巴的衣衫，歪头仰望近在咫尺李珩耀，只看到了他一节下颌处。

“嗯，我知道。”

李珩耀语调寻常，和之前一般。

他低头，神色依旧，指腹抹去周阿幺唇边殷红的血迹，片刻，带着呼吸温度吐露在她的轻轻落在她的额头。

周阿幺瞳孔放大，整个人失魂一般，她已经没空细想李珩耀刚才的话是悲是喜是怒，目光聚焦在他的唇上。

他，他，他刚才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