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距离拉远,沿途的景色越发苍凉。身后的苔原区好似被风暴笼罩,而他们的头顶却还是晴空万里。
草甸稀疏,地表开始出现粗粝的岩石和沉积的白霜,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偶尔有一些破败的路标孤零零地立在岔路口,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宋然拉了拉领口,缩了缩脖子。
这里比想象中还要偏僻。
车厢里其他同行的人也沉默了下来,只有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单调地响着。偶尔经过一些小哨站,宋然就看到士兵们蜷缩在用废旧木板搭建的岗亭里,手里攥着热可可取暖,神情警惕又麻木。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荒凉又沉寂的味道。
但奇怪的是,宋然的心情却慢慢安定了下来。
这里没有主城那些复杂的规矩,没有绵延不断的尔虞我诈,有的只是直白而清冷的风,和远方若隐若现的炊烟。
他们扎营休息了一晚,伴随这耳边呼啸的风声疲惫的身体进入了梦乡。
等第二天赶到塔塔里小镇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
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小镇,规模远比宋然想象中的要小,房屋多是就地取材,用岩石和木料搭建的,看上去粗糙却异常结实。街道上零零散散地有些行人,听见车声,纷纷抬头望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和防备。
风更冷了,裹着一些零星的雪粒子往脖子里钻。
这里的春天未免来的也太晚了。
乔尔回头朝他们笑了笑,声音在风里有些模糊:“终于到了。这里就是塔塔里镇了。”
宋然拎着行李下车,抬头望着眼前这座小镇。
远处山坡上,一排排简陋的屋檐下升起了细细的炊烟,街边摊贩架着油灯,吆喝声在冷风里断断续续地飘来,带着生活的气息。
乔尔将物资交给宋然后,就和车队的人一起向宋然告别了,他们打算在镇上找个旅店休息一晚,明天出发去别的边境分会送物资。
其实公会给这些边境公会的物资并不多,大多是粮食,一些稀有贵重的药材当然是没有的,有的只有一些常见的便宜但边境较少的药材,还有一些小的可怜的适用治疗法阵的白晶石。
说起来凯尔森甚至都打算撤销一些边境的分会了,可以说这些地方每年给公会的盈利甚至都比不上他们每年发的资源,但是公会在大众的名声也是在主城立足的一部分。
蚊子虽小也是肉,到底还是留下来了。
但如果真的宋然不来,没有人的话,这个分会还是会撤点。
索性,宋然来了。
他眯了眯眼,抬步朝前走去。
这是新的开始。
塔塔里镇的赫里斯公会分会,位于镇子的西侧。
街道上积雪尚未融尽,被人踩成了脏兮兮的灰色泥浆。冷风一阵阵地刮过来,卷着碎雪和沙砾打在脸上,刺痛得像针扎。
宋然顶着风走在小巷里,心里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这里街道狭窄破败,铁匠铺、杂货摊乱七八糟地挤在一块,空气里弥漫着煤烟和铁锈的味道。
他绕了两圈,终于在一面半塌的石墙上找到了快要掉下来的木牌——赫里斯公会(塔塔里分会)。
宋然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门板咯吱一声开了一条缝,一只大狗懒洋洋地探出脑袋,见是陌生人,哼哼两声又趴了回去。屋里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谁啊?”一个沙哑的男声问。
“赫里斯公会,米修斯。”他回答。
门打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穿着油渍围裙的中年兽人,身材高大粗壮,怀里还夹着一把木勺子,看样子正准备做饭。
对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哎哟,总部的人终于来了!我还以为这破地方没人要呢!”
宋然递上自己的证明文件,兽人接过一看,更是眉开眼笑,连忙侧身让他进屋。
屋子比外头强点,但也好不到哪去。墙角堆着没烧完的柴火,窗缝里塞着麻布防风,空气里混着煤烟、饭菜、狗毛和铁锈的味道。
“我叫比拉,是这儿唯一留着的人。”兽人憨憨地笑着,“放心,以后有啥事你吩咐,我干活儿麻利得很。”
宋然点点头,环顾四周。
屋里冰冷,但能看出有人尽力维持了基本的清洁。桌子是歪的,椅子腿短了一截,壁炉里烧着一堆潮湿的木柴,火星忽明忽暗。
比拉热情地给他倒了杯热水,热气在冷空气中腾腾地冒着白雾。
“今年春天来得慢,还得再撑一阵子,”比拉咧着嘴说,“不过啊,到了夏天,镇子边上会开好多好多野花,可漂亮了!”
宋然微微一笑,双手捧着杯子,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心里一丝绷紧的弦似乎松了些。
这地方很偏,很冷,很艰苦。
可他心里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我是新来的分会长。”他淡淡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回响。
比拉用力点头,眼里满是欢喜和期待。
窗外风声呼啸,吹得门缝咯咯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