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蓦山溪
等故事讲完,明惜月再次向兄长着重强调了她只是在历城书院旁听,并未违反我朝礼部规定,也不会给明家带来麻烦。
随后又说她也并非为了出什么风头,而是背身明家不愿在外丢了父亲颜面。
明惜月说了许久,直待跪得膝盖发软、小腿发麻,才理解先前王爷说自小被罚跪是何种情景了。
一时怔住,不知为何近来,她总是想到王爷呢……
“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你自己淘气,偏要胡作非为?”只见明长弦突然站起,还走到身边骂她,看来是真的动了气。
“幼时也不见你刻苦读过什么书,琴棋书画、诗文经略哪个不曾用心过教你?你倒好……”
“三不五时逃课不说,单就这书法一项,为兄在你身上便耗了多少?”
说及此处,明惜月实在心虚,不敢答话。
“女大不中留,你不愿嫁人也便罢了,还不愿留在父母身边尽孝。”
小明大人气得又连喝了几口茶水,接着又说:“还偏要独自跑到历城去,还女扮男装跑去书院和男子们一同上学、称兄道弟,像什么样子!”
明惜月还是低着头不语,索性等兄长这一顿脾气发作完了再吱声。
“真是胡闹,礼义廉耻都读到哪里去了?还惺惺作态去书院上学,为兄都觉得可笑!”
听罢,明惜月竟一时错觉,眼前的明长弦莫不是被贾政老爷附了身?她可不想挨打……
“还是你如今年纪大了,竟生出什么歪心思来?”
此言一出,明惜月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家兄长,不知他此话何意。
“魏公子、李公子……只怕历城各家世族的公子们,如今竟都入了你的眼了?”
见明长弦边说边拍了桌子,明惜月听着越发不对:他这已经不是在责骂她调皮胡闹,开始说她寡廉鲜耻勾引男人了???
“真真是家门不幸……明日我便修书一封,着人送你回京,让父亲母亲好生看着你!”
明长弦此话说完,便不再继续发声。
明惜月见他真动手磨墨,还未来得及害怕,便见桌上那方靖王爷送的砚台就放在明长弦手边,想来是常用之物。
许是跪得太久、心生怨念,明惜月此刻竟也生起气来,吼道:“说够了没啊?”
只见她猛地站起,竟吓得小明大人停住了手。
“说什么礼义廉耻……我不过就是想上学而已我有什么错?”明惜月虽没干过辩论队,但是也知道些归谬反击、指误截流的道理,并不停顿、继续滔滔不绝地论述着。
“上学堂怎么了,我就看不惯你们这些臭男人道貌岸然的鬼样子,凭什么兄长你能去书院、我却不行?”
况且你明长弦去书院上学时还和靖王爷携妓同游呢,她都没说什么……
当然这番心里话明惜月并没说出口。
“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我和哪家公子不三不四了?都是正经读书人,哪儿生得那么多歪心思?”
明惜月越说越气,竟也开始在书房里打着转。
“还有……兄长说我胡闹、不知礼,但是兄长你呢,又好到哪儿去?”
言及此处,明惜月怒极反笑,直勾勾地盯着明长弦质问起来。
“口口声声说男女大防、要我和外男保持距离,可兄长您倒好,成日里帮那靖王爷当说客!又是帮着送信、又是帮着递礼的,以为我不知道?”
她一时竟把自己说委屈了,想到当年自己之所以非要离开东京,还不是为了保全明家颜面,而如今她兄长却……
“是不是如今兄长有家有业觉得小妹是累赘了,非要立马把我塞给您那位好兄弟不成?”
明惜月将眼睛瞪得老大,生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转过身去不再看明长弦。
“不曾想兄长为人竟双标至此,‘只管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己都帮着外男勾引自家妹子,反倒说起我不知羞耻了,真真好笑至极!好笑至极……”
总结完陈词,她一股脑发作完,竟累得一屁股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无声哭了起来。
想来,明惜月这是怒急生悲。
怒的是,自幼信赖的兄长看她竟如此不堪。
悲的是,她深知这顿火并不是针对他明长弦一个人……
明惜月也是在气她自己。
她气自己,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那陈岳见面,可在历城时还是会不由自主期待收到他的字迹。
她更气自己,为什么明知和他不会有好结果,却还是忍不住想到他、想去靠近他,甚至还在心里隐隐期盼着此番远赴西北能再和他见面……
多情自古空余恨……难道要怪她自己太多情了些吗?
见明惜月破天荒对自己发这么大火,明长弦也有些诧异,用不确定的语气询问道:“小妹你……当真生气了?”
明惜月抬起头胡乱抹了把眼泪,看着兄长正手足无措地望着自己,心里埋怨道:刚才还摆出一份大家长的气派教训人,这会儿倒伏低做小起来?
随即,她边深呼吸边没好脾气的埋怨着“嗯,当然生气……”
见明长弦默默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还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明惜月又好气又好笑。
良久,待小妹看似心情平复许多之后,明长弦无奈叹气,终于耐性子解释道:“为兄……并不是有意为靖王爷当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