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守着的士兵撤了不少,江迟喻隐隐察觉出有些不同寻常,再联想到前几日那位威名赫赫一丝不苟的贺大人,她心中的希望愈燃愈烈。
那位眼熟的黑脸侍卫走了进来,面上的神情比起前几日明显松快不少,江迟喻放下手中的书籍,站了起来,她声音中已然有了微微的颤抖。
“我父亲怎么样了?”
“恭喜江姑娘,贺大人已查明真相,水淹同林县至千名百姓罹难一案的真凶另有其人,令尊江大人沉冤得雪,不日将从刑狱中释放,很快便可归家了!”
江迟喻眼中的泪珠直接蹦了出来,一点不讲道理。她也无法自控,掩面而泣,一旁的立冬立夏激动得将她一同抱在怀里。
“太好了小姐!老爷没事了!”
家里被搜刮一番,那些机关图纸都被烧了去,她虽心疼却毫无办法,索性还剩下几副没被看上的字画,她预备前往贺大人面前拜谢。
这些日子若非他派人守着,江府剩下的她和几个奴婢怕是都得遭殃。
且朝堂上只有他收集证据力求皇上彻查,若非他极力侦办此案,揭开真相,父亲恐怕已经在流放的路上了。
乾元五年的冬日实在是冷得很,大街上并无多少闲人,江迟喻带着立冬走在街上,却不觉得冷清,心中满是热融融的欣喜。
贺大人在替爹爹平凡中出了大力气,若是他愿意,必定是要请人家吃一顿饭的。
“小姐,你看,那个是不是贺大人?”
说曹操曹操到,还没走到贺府的门前,竟在这大街上就遇到了。
望江楼前停了一架马车,看着并不华贵,但店里的小二很快迎了出来,笑得格外热情。
马车中出来的人正是近日为同林洪水案中不少人平反,深得圣上器重的巡按御史贺纪。
他今日并未着官服,一身青色常服,一点不似传言中的再世包青天,反倒有些许江南才子的韵味。
贺纪比一般男子稍高些,骑在马上尤甚。
江迟喻初次见他之时,他从高头大马上下来,面似寒冰一身官服大步迈进江府,直冲她过来,她还以为是要把自己也抓进刑狱里。
眼看着人就要进去楼中了,江迟喻忙提起裙摆一路小跑,想要过去当面道谢。
贺纪似有所感,步履稍停,余光中似乎瞥到了一抹越来越近的淡蓝色,他略略侧身,那蓝色衫裙的女子的确是冲着他过来的。
“贺大人快里边请,章将军已经提前一刻钟到厢房里了!”
贺纪抬起手示意他稍等,眼神却始终朝着一个方向。
江大人家的那位姑娘提着裙摆,朝着他奋力跑来,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立冬站在原地看着小姐提着裙摆跑了起来,轻盈得像是年少时候追逐起舞的凤蝶一般。
“狗官,拿命来!”
“小姐——”
“江迟喻——”
心口处传来巨大的痛楚,一股血腥味极快弥漫开来,听到立冬和贺纪的呼唤却没有力气应声,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箭贯穿了江迟喻。
蝴蝶骤然跌落。
天光渐亮,立冬立夏估摸着小姐很快就要醒了,这才将陈皮丢进了香炉中。
陈皮的香气充斥着鼻尖,有些刺激的味道让床上女子渐渐清醒过来。
最近几日小姐总是魇着,每每醒来总是满头冷汗,江大人寻了宫中最好的陈太医求了这么一个方子来。
这方子的确有效,小姐如今倒是醒得比平日早些了。
“立冬。”
江迟喻掀开帘子,让陈皮的香气更清晰地透进来,也让自己从之前的噩梦中脱离出来。
右手捏了捏紧绷的额头,江迟喻沉沉吸了一口气。
这已经是她重生回来的第五日了,依旧没能适应。
那只暗箭带来的痛楚似乎始终没有消散,就像父亲入狱求助无门的阴影也始终萦绕在她的心间。
暗箭所杀之人并非她,但是她又的确被射回了两年前。
“小姐,何至于一早上起来便叹气,老爷上朝回来还特地折去西边的草婆婆家里头买了小姐爱吃的馄饨,配上文公子前几日送来的南边的特色小食,最是开胃了。”
“我爹已经回来了吗,可是在书房中?”
“是啊,老爷在书房处理事务呢。”
听罢,江迟喻没有迟疑,简单收拾一下便径直向书房去。
她只有爹爹一个亲人,必不能如前世一般再让爹爹陷入那般境地。
大不了这望京他们不待了,回老家便是,远离这摊浑水。
“旋旋怎么过来了,可吃了朝食?”
江迟喻进了书房,却是看到了好几位甚少露面的族人。
“这便是迟喻了吧,都这般大了,可还记得叔伯几个?”
江迟喻冷眼一扫,前世见死不救,闭门不认她这个侄女的叔伯,她怎么会不记得。
“你去年的及笄礼,你叔伯们有事不曾来,平日里又少见,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江连山本就不喜这些人不重视自己的女儿,连及笄礼的大事都敷衍不来,便也不欲替他们多介绍,只随口扯了个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