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芳突然问:“小姐,您最近还有看见那个跟踪咱们的贼人吗?感觉都没听您提起过了。”
骤然被打断思考,陶珑先烦躁了片刻,而后愣住。
三个月前,开始有人跟踪自己,那时也是她拿下织造司单子的开端。
而自从交货后,那人就再也不见了。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哪方的人,目的又是什么,但两者间一定有联系。
……货有问题?
不,她亲自查看过,就是普通的丝绸。
又或者说,只是为了保证这一船货确实是被她收下,如果在福记经手前都没问题,之后反而出问题了呢?
陶珑问:“你觉得那人是要对咱们动手吗?”
雯芳摇头,“其他人都根本察觉不到这个人的存在,还能正巧就叫咱们两个看见,有这个能耐,要动手早动了。”
是,所以那人是想提醒她?
还是警告她?
思考间,已经到了码头。
从马车上下来时,杜成风似乎等候多时了,看见她立刻迎上来,停在几步之外的距离,“陶东家,有劳您亲自走一趟了。”
陶珑伸手扶正帽子,笑道:“哪里话,走吧。”
她那日嘴上说得暧昧,可办起事来,却半分不拖泥带水。
将陆氏一行人领进仓库后,她说:“五万匹丝绸,几日前我这边清点过,您这边可以再清点一遍,避免出问题。”
杜成风点点头,身后的账房和伙计立马上前去做统计。
见他身边没什么人了,陶珑压低声音,蛊惑道:“杜掌事,真不考虑来福记做事?”
“陶东家还是在开玩笑?”
“不,认真的。”陶珑说,“那日其实也是认真的。”
杜成风问:“方便您睹我思人?”
陶珑这才想起,她给自己打造的形象是深爱亡夫的可怜寡妇。
顿了顿,她觉得这事儿怎么也圆不回来,干脆道:“你要这么想,那也没办法——但我觉得,你们东家如此信任你,说明你也一定有过人的能力。”
杜成风轻叹一声,“可惜,我的回答还是要叫您失望了。”
“你倒是忠心耿耿。”
“没办法。”杜成风垂下眼,“当初杜家罹难,是东家拉了我一把,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他。”
这么些日子过去,陶珑终于从他口中听到了些有关自己身份的事,立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她已经叫人去查杜成风的底细,但自己如今毕竟还在金陵,哪怕京城那边查到了,消息要递过来还需要不少时间。
所以,杜成风能主动透露些消息,哪怕有真有假,也足以勾起陶珑的兴趣。
“原来如此。冒昧问一句,杜掌事是什么时候在陆氏的?”陶珑轻轻转着自己腕上玉镯,“您或许听说了,我三年前都还在京城,那时似乎没在陆氏见过您。”
杜成风坦然道:“是两年前的事,您没见过我也合理。”
“说起来,我拿下织造司今年的单子,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儿,没想到陆氏的消息灵通,动作也快,货物前脚刚到金陵,您后脚就来了。”
杜成风滴水不漏道:“东家自有他的消息来源,我这样办事儿的只管听吩咐就行,哪里能想到真就如此凑巧。”
几次交锋下来,陶珑基本摸清了杜成风的性格:圆滑,八面玲珑,很典型的商人。
如果做生意遇上的都是他这样的人,陶珑怕是会舒心不少,她很爱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而且……这些特质,几乎都和她那倒霉亡夫正相反。
梁椟其人,可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闷葫芦。三棒子打不出个屁不说,还是真的不善言辞,每次和他说话都能把自己气个半死。
当时陶珑就很疑惑,这样的人是怎么成为天子近臣的?难道当今陛下觉得生活太无聊,每个人都顺着他,所以需要一个超气人臣子来让他感受,人生并非一帆风顺?
明明皮囊是如此相似,内里装着的东西却几乎全然不同,陶珑差点都要相信,杜成风就是一个和梁椟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了。
但直觉告诉她,杜成风就是梁椟。
没有任何缘由,就是直觉。
陶珑透过纱幔,看向杜成风,道:“杜掌事,我想好要您做什么了。”
“……请讲。”
杜成风难得迟疑了片刻。
“安心,真的不是什么麻烦事。”陶珑笑嘻嘻道,“我正打算回京城,劳烦陆氏商船载我一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