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南识又问:“怎么样才能让我下车?我求你行吗?求你让我下车。”
他真的不能去老宅,他怕见到梁北迟的爱人他真的会疯。
打方向盘的手晃着银色婚戒,灼得南识心脏疼。
他捂着心口,觉得呼吸艰难,声音带着颤抖哽咽哀求他:“放过我吧,求你了,北迟哥。”
豪车“吱——”地刹停在路肩。
南识拎着书包踉跄下了车,黑色轿车没有停留半刻,轰然离去。
三年没来过京城了,南识完全不认得这里是哪里,他甚至都不知道叫了车能去哪里。
记不清走了多久,一辆车徐徐停在他身边。
“小南先生。”陈停下车,“梁总让我送您去酒店。”
他走到南识身边就发现他的脸色苍白至极,眼睛却红的厉害,像是哭过。
“您不舒服?”陈停接过书包扶住他。
南识觉得他大概率快晕了,头昏心悸令他的大脑开始迟钝,他努力出声:“低血糖犯了。”
陈停赶紧把人扶上车,正巧前天参加婚礼车上留了包喜糖。
南识含了颗糖在嘴里,车开了一段才缓过来,确定不是去老宅的路他终于放下心。
“您的房间一直都有人收拾,和您当年住时一样。”陈停突然道。
南识闭了闭眼:“陈秘书,别说了。”
陈停叹息。
手机震了震。
梁北迟发来信息:今晚我们都有点情绪,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聊聊。
梁北迟得白惜苑教养,在外几乎从不失态,就算很生气也不与人争执,南识很难想象半小时前刚不欢而散,梁北迟转身又能这样平和地给他发来信息,这换做任何人恐怕都很难做到。
南识不知道还能聊什么,没回。
陈停给他安排了个套房,房间宽敞明亮,餐食丰盛,只是南识没什么胃口,吃的不多。
洗漱完,南识干脆躺在床上看资料,往脑子里塞了一堆学术资料,果然梦里也全是这些,无暇他顾。
他第二天起的早,本来以为早上还得见齐老,所以回程高铁票买在下午,未料昨天尤其顺利,南识早上干脆在酒店把项目计划细化。
快中午,南识收拾下去退房,发现梁北迟给他发过信息,说他在酒店大厅等他吃中饭。
南识从电梯出去就看见了梁北迟。
“睡到现在?”梁北迟收起文件朝南识走来,“昨晚没睡好?”
南识摇头,问他:“你不上班吗?”他们交往时他见梁北迟的频率都没有这两天高。
“会议推到下午三点后了。”梁北迟拉开副驾驶的门,又问他中午吃兰国菜怎么样。
梁北迟一点脾气都没有,倒显得南识矫情了。
南识头一次进高档餐厅就是这家清江路上的兰国菜,那是他来京城的第一个周末,恰逢餐厅开业,梁云阶带他来尝鲜。
南识很兴奋,兴致勃勃问梁北迟他应该穿什么衣服。
“我听说那些外国餐厅不穿正装都不给进去,可我没有西装,校服衬衫的话可以吗?我会被拦在门口吗?”他趴在书桌上,几乎把脑袋挤到梁北迟和书本中间。
梁北迟淡定翻页:“不会。”
南识见他没生气,继续往前凑:“北迟哥,你晚上穿什么出去?”
梁北迟往后仰了些,将书本从南识脑袋下抽回来:“我不出去。”
“为什么?”
“江阿姨做的饭不好吃吗?”
南识觉得那怎么一样,妈妈的饭哪天都能吃,但梁叔叔带着他和北迟哥出去的机会难得啊。
但梁北迟好像不以为意,那天最后还是南识和梁云阶两个人去吃的。
南识吃完回去高兴地告诉梁北迟原来蜗牛也能吃,还说那里的鹅肝嫩入口即化,又问梁北迟晚饭吃的什么。
“江阿姨做了酸菜馅的饺子。”
南识给逗笑,饺子什么时候不能吃?
“下次我们一起去那家兰国菜吧。”
梁北迟被他缠的烦了:“再说。”
服务员过来添了冰水送了毛巾。
餐厅重新装修过,比起十多年前的奢华,如今更加简约大气。正中央的卡座拆了,摆了架钢琴,此刻有人正弹着一曲《bliss》。
Bliss意思是极乐,佛教中对应“破执”后的涅槃寂静,道家以“坐忘”诠释物我两忘,南识静静听着舒缓琴音,仿佛不堪的内心也终于有了片刻宁静。(注1)
只是梁北迟点的芝士盐焗蜗牛和鹅肝,南识有些难以下咽。
被他放下的过去,却在梁北迟这里一次又一次频繁地强迫南识重温。
南识感觉难受极了。
又觉得或许这才是梁北迟带他来吃这家兰国菜的目的,梁北迟想他难受。
这么一想,南识竟然良好地接受了。
“吃的这么少,是不喜欢了?”梁北迟看着南识,“那你现在喜欢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