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凌晨四点半,楼下的路灯投出一个颀长身影,卓然而立在公寓门口,祝聿身着灰色西装外套搭高领羊毛衫,脖子处蓝色围巾尤为打眼。
下雪的伦敦可真冷。
二楼窗帘拉起,什么也窥不到。
祝聿微眯起眼,收紧的手握成拳头,戒指硌得掌心肉好痛。
真贱。
无论他是落魄或腾达,陶峦都会选择抛弃他不是吗?
难怪小时候那些人最喜欢骂他贱骨头,一点也没骂错。
可换不了,问一千遍一万遍也是换不了,尤其是再见到她,没有人能取代陶峦。
过了十几秒,一只奇特瑰丽的蓝尾翠风蝶从对面街道飞来,四只触角牢牢扒紧祝聿身上羊毛大衣,停驻在他肩头。
空荡荡街头的路灯下,闪蝶翅薄如绢,泛着淡淡荧光,如同夜的信徒,静悄悄等待着天明。
祝聿余光扫了眼肩膀,又沉默看向二楼紧闭的窗台。
现实告诉他,痴痴地看也等不来他的阿狄丽娜,跨越万水千山也不一定能对公主送上祝福。
那又如何,能解相思也是好的。
或许他该听话断联,不去打扰陶峦的生活,彻底销声匿迹,不再渴求亲密接触。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几十秒前,陶峦还抱着酒瓶站在窗边发呆,霭霭覆盖窗户玻璃,一根莹洁手指滑动起舞: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望向空无一人的街道,陶峦面无表情拉上窗帘,背对着窗帘瘫坐在地板,拿起勺子挖着前面盘中的蛋糕,伴着眼泪嚼进去。
没过多久,整个街区又陷入沉寂。
隔着一层楼,隔着一道窗帘,隔着一个木盒,隔着一句话,他们在迷雾里越走越远。
滴滴手机声拉回祝聿的思绪,他看了眼讯息,从后视镜看到车屁股后面跟着一辆熟悉的车,宁牧到了。
他一脚踩住刹车,下车往前面跨步走去。
陶峦上一秒还和孟溪潼挽着手头靠头,下一秒整个人就被祝聿单手拽进怀里,浓郁酒味席卷祝聿全身。
“陶儿?!”孟溪潼惊慌失措转身去拉,最后也只是勾住陶峦几根手指。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陶峦惊呼一声,身体因为惯性朝后面倒去,还好有人及时托举住她的后背。
眼前人幽邃双眸里尽是不悦,却没落在她脸上,反而是在她左手上,和孟溪潼右手牢牢勾住的几根手指。
祝聿微微眯眼,警告性地看了孟溪潼一眼。
陶峦先清醒过来,这是祝聿生气的表现,自己怎么样无所谓,可不能牵连了孟溪潼。
她转身松开孟溪潼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别担心。
两个人喝得多了点,孟溪潼脸上两坨红晕尤为扎眼,头脑中仍存留着几分理智,皱眉怒问:“你要带她去哪?”
遭了。
陶峦心里没由地一跳,张口想把话题转开,祝聿忽然沉声道:“十点钟,我老婆该回家了。”
孟溪潼怔住,打量着他们俩人打了个酒嗝,朝祝聿嘟囔着,“对,你们结婚了。聘礼、婚礼、蜜月统统没有,除了......嗝除了我,没有人知道她是你祝聿的老婆。你这个坏人,陶儿本来就苦着呢,你还欺负她……”
“不好意思,她喝醉了在说胡话。”
陶峦打断孟溪潼的话,一脸歉意朝祝聿解释。
这些东西也怪不到祝聿身上。
孟溪潼依旧在后面叫,“你不要以为陶儿后面没人撑腰,你要是敢欺负她,我会烧钱纸告诉陶叔叔,要他把你吓个半死,就是我自己......嗝我自己也不会放过你。所以,不准欺负她,要对她好,很好很好,比我对她还好......”
见人激动地快站不住,陶峦急迫想要去扶住她,却怎么也逃不开祝聿的禁锢。
猝不及防,头顶上传来他低哑嗓音。
“恩。”
腰间那只手拥她拥得更紧。耳边传来他温热气息,“我要对她不好,我该死。”
陶峦瞬间愣住,心室一窒,只觉得头皮发麻,一直麻到脚,站都快站不稳。
祝聿单手插兜,弯腰揽住她双腿,举起人大步往路边走,只丢下轻飘飘一句“送孟小姐去附近的酒店。”
刹那一个黑影从暗处大步走来,是宁牧。
方向来了个急转弯,陶峦下意识紧紧抱住祝聿双臂,生怕自己掉下去。
他从鼻腔里呵了一声,眉眼都弯起来,笑着骂了句胆小鬼。
陶峦不甘示弱瞪回他一眼,“放我下来。”
祝聿全当没听见,把人往自己胸膛紧推,脚下迈的步子大了些。
酒味中藏着她身上独有的恬香,真是要了命,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真像只狗,闻到她味道心就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