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令仪坐在书桌前,盯着面前的信纸已经一个小时了。纸上只有一行字:
[常昱靖,我有话想对你说。]
笔尖悬在空中,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圆点。
窗外,五月的雨轻轻敲打着玻璃,如同她忐忑的心跳。
自从海边生日那天,常昱靖那句“如果你是男生我一定追你”就像魔咒般萦绕在顾令仪心头。
每当她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常昱靖说这句话时微微发亮的眼睛和上扬的嘴角。
那种表情是什么意思?玩笑?试探?还是无心之言?
顾令仪深吸一口气,笔尖终于落在纸上:
[我喜欢你。不是朋友那种喜欢,是想牵你的手、吻你的唇的那种喜欢。]
写完后,她像被烫到一样丢下笔,脸颊烧得厉害。
这太直白了,常昱靖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恶心?会不会从此避开自己?
顾令仪将信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重新开始:
[常昱靖,最近我发现自己对你的感觉有些不同...]
太含糊了。
第三版:
[和你在一起时,我的心跳总是很快...]
太幼稚了。
第四版......
当垃圾桶塞满纸团时,顾令仪终于写出一封勉强满意的信。
她小心地将信纸折成心形,塞进信封,在封面写上“致亲爱的Y”。
明天,她决定在放学路上交给常昱靖。
如果...如果常昱靖露出厌恶的表情,她就说是开玩笑的。
对,就这么办。
雨停了,月亮从云层后露出脸来。
顾令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预演着明天的各种可能场景。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失去一个朋友,她试图说服自己,但一想到常昱靖可能从此消失在她的生活中,胸口就疼得无法呼吸。
清晨,顾令仪比平时更早到校,将信封藏在书包最里层的夹袋中。
整个上午,她的目光不断飘向常昱靖的背影,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午休铃声响起,顾令仪正准备去找常昱靖,却看见她被李老师叫走了。
她叹了口气,独自走向食堂。
排队时,她无意中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林妙和她的朋友们。
“...听说了吗?常昱靖又要住院了。”林妙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足够清晰。
顾令仪僵住了,耳朵不由自主地竖起来。
“又是那个怪病?”另一个女生问。
“嗯,凝血功能障碍。”林妙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我表哥在市中心医院实习,说她的病例很特殊,可能活不过二十岁。”
原来是凝血功能障碍,怪不得她总是流鼻血。顾令仪的手指紧紧攥住餐盘边缘,指节泛白。
“那她还整天活蹦乱跳的?”有人好奇地问。
“装出来的呗。”林妙嗤笑一声,“我妈说常家花了大价钱从国外买特效药,就为了让她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其实她私下可痛苦了,动不动就出血不止......”
顾令仪的呼吸变得急促,脑海中闪过西山那晚常昱靖满身是血的样子。
“那常家家大业大的......”那人没有将话说完,但大家都能明白她的意思。
“反正常家还有个小的,是为了治疗常昱靖才被出生的,也是个可怜人。”
“最可怜的是,”林妙继续道,声音更加恶毒,“她跟顾令仪玩只是因为同情。常阿姨亲口跟我妈说的,说顾令仪家境不好,性格又孤僻,常昱靖觉得她有责任'帮助'这个可怜虫。”
不,不是这样的,这不可能,常昱靖不是这样的人。
世界在顾令仪眼前天旋地转。食堂的嘈杂声、餐具碰撞声、同学们的谈笑声,全都变成尖锐的噪音刺入耳膜。
她放下餐盘,踉踉跄跄地冲出食堂,直奔洗手间。
锁上隔间门,顾令仪终于崩溃了。泪水无声地滚落,她咬住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
原来如此。
常昱靖的亲近、关心、分享...全是出于怜悯。
那句“如果你是男生我一定追你”不过是随口玩笑,而她却当了真,像个可笑的傻瓜。
最痛的是,林妙的话印证了她最深的恐惧——常昱靖的病比她承认的严重得多。
活不过二十岁?这个念头让顾令仪心如刀绞。
下课铃响了,顾令仪擦干眼泪,用冷水拍了拍红肿的眼睛。
她不能这样见常昱靖。
回到教室,常昱靖的座位空着——她还没从李老师那里回来。
顾令仪机械地拿出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林妙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回放:“......只是因为同情...活不过二十岁......”
放学时,常昱靖依然没有出现。
顾令仪收拾好书包,犹豫要不要去办公室问问。
这时,班主任李老师走进教室。
“同学们,有个通知。常昱靖同学因病请假一段时间,班长职务暂时由副班长接替。”
顾令仪的心一沉。
又住院了?这次为什么没告诉她?
走出校门,顾令仪掏出手机拨通常昱靖的号码——那部“只有你知道”的备用手机。
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接下来的三天,顾令仪每天都给常昱靖打电话、发短信,但全都石沉大海。
第四天,她终于鼓起勇气去了常家。
开门的依然是王姨,但这次她的表情异常冷淡。
“顾小姐,夫人说了,小姐养病期间不见客。”
“那她...她还好吗?”顾令仪声音发抖,“为什么不回我电话?”
王姨叹了口气:“医院不让带手机。顾小姐,你还是回去吧。”她欲言又止,“夫人最近心情不好,你别......”
“王姨。”常母的声音从里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