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傍晚,顾令仪站在西山脚下,不停地看表。
六点五十分,常昱靖还没到。山风掠过她的发梢,带来一丝凉意。她裹紧外套,后悔没听常昱靖的话多穿一点。
“顾令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令仪转身,看见常昱靖从一辆黑色轿车上跳下来,朝她挥手。今天的常昱靖没穿校服,而是一件深蓝色卫衣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看起来比在学校时轻松许多。
“抱歉,等久了吧?路上堵车。”常昱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颊泛红。她转身对车窗说了句什么,轿车便无声地开走了。
“你妈妈没来?”顾令仪问。
常昱靖做了个鬼脸:“她以为我和天文社的人一起。要是知道只有你和我...”她没说完,但从表情看,后果一定很严重。
常昱靖背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看起来比她人还重。顾令仪想帮忙分担,却被拒绝了:“我可是健身人士,这点重量算什么!”她骄傲地挺起胸,却因为动作太大差点失去平衡,惹得顾令仪笑出声来。
西山不高,但台阶陡峭。爬到半山腰的观景台时,两人都已经气喘吁吁。平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几把长椅和一个简易的观星台。
“看!我说吧,天文社的人都没来。”常昱靖得意地说,仿佛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她卸下背包,开始往外掏装备:两台望远镜、一个三脚架、几包零食,甚至还有两个保温杯。
“这是王姨特制的姜茶,祛寒。”她递给顾令仪一个杯子,“我妈不知道我偷带出来的。”
顾令仪抿了一口,甜辣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立刻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天色渐暗,第一颗星星出现在深蓝色的天幕上。常昱靖熟练地架好望远镜,调整焦距。
“来,看这里。”她招呼顾令仪。
顾令仪凑近目镜,眼前豁然开朗——土星带着它美丽的光环,静静地悬浮在黑暗中。
“好美...”她轻声感叹。
常昱靖得意地笑了:“等流星雨开始会更美。”她看了看表,“根据预报,高峰期在八点半左右。”
她们并肩坐在长椅上,分享常昱靖带来的三明治。
夜幕完全降临,星星越来越多,银河像一条闪亮的丝带横贯天际。常昱靖指着天空,一个个教顾令仪辨认星座。
“...那是天鹰座,旁边是天琴座。看到那颗特别亮的吗?那是织女星。”她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传说织女是玉皇大帝的女儿,爱上了人间的牛郎...“
顾令仪侧头看着常昱靖的侧脸。
星光下,她说话时睫毛轻轻颤动,右眼下的泪痣若隐若现。一种奇怪的感觉在顾令仪胸口蔓延,让她既想靠近又想逃跑。
“你在听吗?”常昱靖突然转头,两人四目相对。
顾令仪慌忙移开视线:“在、在听。织女和牛郎...”
“你脸红了。”常昱靖凑近,坏笑着指出,“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
“才没有!”顾令仪推开她,却忍不住笑了。
常昱靖刚要继续调侃,突然皱起眉头,抬手摸了摸鼻子。顾令仪注意到她的指尖上有一点红色。
“你流鼻血了!”她惊呼。
“没事,经常这样。”常昱靖满不在乎地用袖子擦了擦,“这空气太干燥了。”
但血越流越多,很快染红了她的卫衣领口。顾令仪手忙脚乱地掏出纸巾,却止不住汹涌而出的鲜血。
“常昱靖,这不对劲...”顾令仪的声音开始发抖。
常昱靖的脸色变得苍白,她想说什么,却突然向前栽倒。顾令仪及时接住她,感觉怀中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
“常昱靖!常昱靖!”她拍打着对方的脸颊,却没有反应。
顾令仪颤抖着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等待救护车的十几分钟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紧紧抱着常昱靖,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渗透了自己的衣服。夜空中,第一颗流星无声地划过,却无人欣赏。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医护人员迅速查看了常昱靖的情况后,给她戴上氧气面罩,注射某种药物。顾令仪想跟上车,却被拦住了。
“你是家属吗?”一个护士问。
“我、我是她同学...”
“我们需要联系她的父母。你知道他们的电话吗?”
顾令仪机械地报出常昱靖家的号码,跟着上了救护车,随后门被关上,呼啸而去。之后发生了上门,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回神的时候已经在抢救室门口了,衣服上还沾着常昱靖的血,手中攥着被血浸透的纸巾。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跟鞋的“哒哒”声响起,常母几乎是冲了过来:“常昱靖呢?”
“还,还在里面......”顾令仪结结巴巴地说。
常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似乎才注意到顾令仪的存在。她的目光落在顾令仪血迹斑斑的衣服上,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常母的声音冷得可怕。
顾令仪点点头,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来:“对不起,我......”
“你什么都不知道!”常母打断她,“如果常昱靖有什么事...”她没有说完,但是顾令仪已经懂了对方的意思。
顾令仪站在原地,看着抢救室的灯灭了。夜空中,流星雨达到高峰,无数光痕划过天际,美丽而寂寥。
回到家已是深夜。顾海看到女儿血迹斑斑的衣服,吓得差点报警。顾令仪哽咽着解释了事情经过,父亲沉默地给她倒了杯热牛奶。
“这不是你的错。”顾海最终说,“常家的女儿...有身体不好,她妈妈应该告诉过她避免剧烈运动。”
顾令仪抬起头:“你知道她的病?”
“嗯。”顾海含糊其辞,“别担心,她会没事的。”
顾令仪想问父亲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但疲惫和惊吓让她无力追问。她洗了个热水澡,却怎么也洗不掉脑海中常昱靖苍白的脸。
第二天一早,顾令仪就赶到医院。前台护士告诉她常昱靖在VIP病房,但拒绝透露更多信息。她在住院部门口等了整整一上午,终于看到常母从电梯里走出来。
常母看起来一夜没睡,妆容不再精致,眼睛布满血丝。看到顾令仪,她停下脚步,表情复杂。“阿姨,常昱靖怎么样了?”顾令仪鼓起勇气问。
“没什么事。”常母简短地回答,“但以后请你不要再接近我女儿。”
顾令仪如遭雷击:“为什么?”
“你知道昨天有多危险吗?”常母压低声音,却掩饰不住愤怒,“她失血将近800毫升,如果再晚一点送医...”她的声音哽咽了,“常昱靖从小身体就不好,不能像普通孩子那样......我希望你能理解。”
顾令仪低下头:“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