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匹快马行来,马背上的人穿着绣烈焰的棕衣,正是烈马牧场的护卫。为首的男子手持弓箭,满脸担忧。
许泠泠已拿出随身水壶洗干净眼睛,看到从棕红骏马上翻身下来的男子,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你怎么来了?”说着,她瞥了眼自家师弟,眼神责怪。
师弟们低下头不说话。
“你别怪他们,是我刚好在马市遇到他们,硬逼他们说的。”司空庭得知青云掌门病重,马不停蹄的赶来许泠泠身边,又怕她嫌自己多管闲事,便一路跟随在后,“我要去徐州,恰巧也是走这条路。”
烈马牧场的产业遍布中原,买两匹马就能遇到,这实在是天大的巧合。许泠泠自然知道是司空庭有意为之,不想多说什么,“我们还要赶路,先走一步。”
一个是烈马牧场少主,一个是青云掌门弟子,本来都快要谈婚论嫁,许泠泠却突然中断了这份姻缘。大家都认为她嫁给司空庭算是高攀,多好的姻缘,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放弃这么好的夫婿。
司空庭也想不通,他们明明是相爱的,她为什么能狠心离开?
自从武盟大会后,她身上的光好像慢慢淡了,而这样的变化,他知道是因为老鬼。
孤夜月色,马蹄声渐远。
两年前,武林盟主周道昌在追杀恶徒时不慎掉入陷阱,在洞窟中被上百条毒蛇咬死。盟主之位空缺,各大门派摩拳擦掌。柳裵主动站出,表示自己愿意接替周盟主遗愿匡扶武林。
武盟大会后,柳裵留在周道昌身边辅助其协理武林事务。他不像苏筇那样清高,也不似周道昌虚伪,至少从表面看来,柳裵足够谦和有礼,待人接物进退得当,受到不少掌门夸赞。
论对武林的贡献,柳裵灭杀禅柯寺立下大功。论威望服众,三司镖局和武林半数门派全部站出来拥护他。局面大大有利于柳裵。余下不服者皆是认为柳裵年纪尚浅,难担大任。
余霄反问,何以才能算得上担当大任?
答曰:武功盖世者。
三年前在武盟大会上的反目成仇,让众人认为老鬼并不会真的传授武功给柳裵。而且柳裵才跟了老鬼短短一年,又能学到什么?因此断定柳裵武功轻浅,借此否驳他坐上武林盟主的位子。
以往南北盟主从无武功盖世之规定,这只是刁难柳裵的借口。
柳裵并不介意,邀请各掌门召开争雄大会。柳裵以一人之力连胜七位掌门,进退有余,大家都看出他尚未使出全力。如此深不可测的武功,谁还有抗议的资格?
盟主冠服加身,柳裵狂恣傲视,举杯对座下各大门派道:“以后还请诸位掌门多多指教。”
各派掌门无不恭敬有加。
在这之后,柳裵很少展现出自己的锋锐,反倒亲和友善起来。
温繁之死后,逍遥派内斗不断,人心涣散,后期是靠周道昌勉强维持。等周道昌一死,逍遥派的争端全都暴露出来,同门之间明争暗斗,弄出不少人命。百年大派,到最后闹得如此惨烈。
柳裵出面重肃门规,挑选弟子为代理掌门,安抚人心,稳定局面,仍然让逍遥山位列北方大派,给足体面和尊重。
如今的逍遥山不同往日,弟子数量骤减,但留下来的都发自内心敬佩柳裵,忠心为武盟办事。柳裵在无形间为自己增加了一股势力。
这位最年轻的武林盟主,人心归向,号令群雄。
地位已至巅峰,柳裵却不享奢化,命人将凌天洞的南盟府修葺一番,便定作自己的盟主府。这事又让他赢得一个勤俭的好名声。
南方盛夏暑热,从山里引流的溪水推动水车,合页运转,流动的清水在微风中吹化开水雾。细绵的水汽从穿堂,回廊飘入各个居室,使人丝毫感觉不到暑气,还觉得有些阴凉呢。
南北两山倚靠呈拥护形,北山是弟子们活动场所,从入口岔路石阶往左便是南山盟主府。弟子们没得传召不会进入南山,知道盟主喜静,清扫的时候都会与他错开,尽量不扰了他。
偌大的盟主府有些冷清。西侧的府苑住着客人,依稀能见人影往来,这里离盟主住的东院倒是挺远。
东院书房门窗敞开,斜照的夕阳从雕花窗户洒下一片绮丽倒影,均匀地落在男子身上。青黑纱袍在阳光下暗光浮动,银簪束发,面容俊美,恍然如神祗。
一张信纸摊开在书案上,他微微向后靠在椅背里,视线没有离开纸面。
在他面前出现的每张纸都关系着江湖,关系着很多门派的兴盛衰败。他在看这些东西的时候,无论有何惊天大事,表情始终淡漠。
将信看完,他提笔写了一封短笺,召来守在外室的亲卫,“小根,送去青云派。”
凌天洞是武林大派,可供调遣的弟子无数。柳裵还有一批自己的亲卫,这群人把他当主子,只为他卖命。小根双手接过短笺退下。
信纸在火上焚烧成灰,柳裵盖上灯罩,起身走出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