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这几天自然是最忙的时候,那天沈安宁正在店里拨算盘,忽的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
沈安宁皱眉出了门:“谁在大吵大闹。”
苏灵过来,道:“沈小娘子,这有人买了我们书签,现在要来退货,你看这书签变成了这样……”
只见原本平平整整的书签被揉成了一团,里面的花已经碎了,显然是没法子卖了。
“不好意思,小本生意,一经售出,概不退换。”沈安宁冷着脸把东西递了回去。
那妇人她那天见过的,正是花画初开始卖的时候,也跟着来凑热闹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大概是只买了这么一个东西。
只见此刻她脸上有五个鲜红的巴掌印,一旁的男人扯着嗓子骂道:“什么破店!我看你们就是骗钱的!专门骗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的钱!你们家男人呢?我要和管事儿的说话!”
沈安宁拿过一旁的扫帚,横在男人脖子上,不耐烦道:“我就是管事的,听不懂说话吗?”
男人切了一声,眼珠子在两个女人之间转了转,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哦,我知道了,你勾结这死婆娘,把家里的钱都给人送去了是吧……你看好了,要是不把我的钱退还给我,我就把这个死婆娘打死!”
男人挥手就要往人脸上甩,被沈安宁一扫帚打在手腕上,登时惨叫一声。
“我呸!在我门前闹事,你也不看看老娘我是谁?”
一大清早,街上到处都是早饭的香味,沈安宁这么一骂,倒是众人纷纷回头看戏。
沈安宁拿着棍子又打了男人几下:“我告诉你!你再来我门前耍横,我拿你去见官府!”
男人瞪着三角眼,嘴里不干不净骂着,被沈安宁一扫帚险些扫进嘴,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留下女人站在原地,泪珠子扑簌簌地掉。
沈安宁叹了口气,把扫帚丢下:“外头风大,别着了凉,我们进屋说话。”
女人像是压抑久了,好不容易见着了可以倾诉的对象,积怨许久终于找到了人说。
沈安宁一边听她说着,一边给她倒茶,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原来那男人正是她的丈夫,他们是媒婆说媒成亲,成亲前彼此并没有见过面。
婚后女人除了家里农活,还要伺候一家老小,男人却总是看她不顺眼,对她非打即骂,十年来日日如此。她买东西向来都是家里用什么买什么,从来也没有顺自己心意的东西,好不容易看见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小玩意,也被那男人捏碎了。
沈安宁问她:“你可有想过合离。”
女人愣了一瞬,想了想十年疾苦,悲从中来:“当然有,只不过女孩年幼,要是合离了,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得下去。”
沈安宁若有所思,低头喝了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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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法子,可行?”
跃动烛光下,少女眼眸明亮,灿若星辰。
萧誉低头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沈安宁急了:“为什么?”
萧誉敲了敲桌子:“你先说,你为什么又要做这种得罪人的事情?”
沈安宁明白他的顾虑。
人言常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1]
那男人能为了二十文钱当中打他老婆,能是什么好人?
得罪了这样的人,保不齐哪天就给你下绊子。
萧誉:“依我看,不如给了他二十文,打发走就算了。”
“不行!”沈安宁不假思索,“假如开了这个先例,那往后谁想要退钱,只要在我们门前乱打一通就是了,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萧誉也叹了口气,沉默半晌后道:“那就只好报官了。”
会审时,女人和男人各跪一端,中间跪着一幼女。他们先是各自陈述了自己的冤屈,随后是证人陈述。
男人似有满腹委屈,先说此女不贤,嫁进他家十载,日日给老人吃稀饭,可怜家里二老过知天命之年,瘦的皮包骨,这可不是做儿媳的不孝顺?
闻言下面的群众纷纷指点,骂着女人。
女人抖了一抖,余光忽的瞥见哭得鼻涕眼泪糊一脸的女儿,仿佛突然有了勇气,开口道:“官老爷,您可得给我做主!自我嫁进他家以来,农活家务活都是我一把操劳,二亩薄田勉强过活,男人出去打牌,输了牌就打骂我和孩子出气……”
男人气得一指她,破口大骂:“胡说八道!”
吓得中间女孩一哆嗦,哭嚎着扑进了女人怀里。
女人粗糙的手顺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安抚着。
“肃静!”上头醒堂木一敲,“可有证人?都带上来。”
男方的证人正是自家二老,一见跪在地上的男人,扑过去嚎着家门不幸,娶妻不贤,控诉着女人的不孝。
气得女人手抖不已,这细节自然是逃不过沈安宁的眼睛,她却丝毫不慌,只朗声在人群里问:“那女人的证人呢?快点带上来让我们听听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