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用力挣了挣,着急忙慌双手死死抵着周挽的肩膀,把人往外推,“你听我说,我们不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周挽已经扯开本就松松垮垮的可怜衣领,主动把脖颈递了上来,凑到林洛唇边。
青草味简直要把他整个人淹没了,窒息感触发阵阵眩晕。
“标记我……”周挽的理智大概已经万年风化成了一盘散沙。
林洛唇干舌燥,满头大汗,随着电话铃声的响起,他分崩离析的思绪也霎时明晰,与此同时,手铐咔嚓一声被他解开了。
林洛猛地推开一滩烂泥一样的周挽,抹了把额头,踉踉跄跄腿直打颤,或许往门边跑。
刚碰到门把手,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他回头就见周挽难受得在地上翻滚,还痴痴仰头望向自己,眼眶通红,手不断往前伸,想要爬过来,却只能一次次抓住空气,再没了上前一步的力气。
他趴在地上的模样那么卑微,全然没了平日的盛气凌人。
林洛愣在原地,先接起了电话。
“哥,洛阿姨她……”小李的声音在喉咙里打转,颤颤巍巍把零碎的字凑成完整的句子,“她又自杀了,你快来吧……”
林洛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坠入深渊,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暂时没事了,阿姨在里面休息。”小李拽住行色匆匆的林洛,犹豫了一下,拿出瓶信息素快速分解剂,“先处理一下吧,有点味儿……”
林洛微愣,透过门上小玻璃窗朝里看了一眼,接过东西道了声谢,转身进了洗手间。
镜子里的他狼狈不堪,发丝被汗水黏在额前脖颈上,脸上也略显浮肿,一晚上过得跟一辈子一样长。
他扯起一个无力的笑,接了捧水直接往脸上浇,试图洗清这糟糕的一切。
青草味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分解剂只能散外衣上的味道,他知道,透过牙印深种进血肉里的,怎么也散不去。
林洛整了整衣襟,小心敲了敲门,“妈,我进来了?”
里面没有响动。
小李安慰道:“阿姨情绪还不太稳定,你别急,进去吧,我在外面给你守着。”
林洛拍了拍他肩膀,沉默着推门而入。
迎面一个枕头飞来,被林洛稳稳接住,他堆起笑走向病床边。
“妈。”
洛文英半靠在床上,头也没回,望着窗外夜色发呆,胳膊上还缠着纱布,脸上毫无血色,神情淡漠,好似方才的动静跟她无关。
林洛把枕头往她身后压,刚一弯腰,猝不及防就挨了一巴掌。
“你还来做什么?”
林洛习以为常,帮她理好被子,“瞧您这话说的,你是我妈,我当然要来。”
“你不是我儿子,”洛文英眼眶蓄泪,恨得透彻,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林珅死的时候你就不是了!”
“你给我滚!”
说着就把枕头扯了往外扔,连着手上纱布也胡乱拽扯,伤口崩开,血又涌了出来。
林洛赶忙给她按住伤口,急道:“妈!您跟我生气归生气,能不能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你要实在气不过,你打死我算了。”
“打死你?”洛文英忽地笑了,“打死你就能复活林珅吗?你以为每个月打点钱回去,他们就会好好安葬他?死在外面的人是回不了家的。”
“而这一切,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喜欢男人,他怎么会被你气死,你这个杀人犯!”
林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发簪尖端只需片刻就能挑断他的颈动脉,他心头闪过一丝茫然,旋即化成落寞。
沉默着轻轻缴了那利器,无言反驳。
“你好好休息。”说完甚至不敢再看洛文英一眼,转身出了门。
“叫医生再帮忙处理一下伤口吧。”林洛对凑上前着急又不敢问的小李说。
以前林洛怎么也想不明白在ABO世界里,为什么作为一个Alpha喜欢男Omega就是异类。
明明Alpha、Beta、Omega才是第一性别,而作为第二性别的男、女却也是如此重要的影响因素。
就像喜欢一个人却不以喜欢为第一要素一样奇怪。
他打从认识到自己喜欢男人起,就一直藏着掖着不敢表露,直到青春期只敢在日记里表露的暗恋被他爸发现,把事闹到了学校里。
同桌因他而转学,离开时看他如异类唯恐避之不及的眼神他至今记得。
少年时期脆弱淡薄又倔强的尊严也跟着土崩瓦解,他变得愈发叛逆,急着证明自己认的死理,誓要将真理证明得淋漓尽致。
然后,在某天翘晚自习出逃的路上,他撞见了他爸和他发小,林洛叫他赵叔,跟他爸一样,也是个Alpha。
那天直接洗刷了林洛十几年来还尚未成型的三观,使之信念顷刻崩塌。
林洛上前想给他妈讨公道,没注意窜出的车,被他爸一把撞开。
活生生的人躺进了血泊里,他嗫嚅着大概有许多话想说,但时间可能只允许说一句,于是他最后一刻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谁?对不起我吗?还是你的妻子?还是——
林洛抬头看了眼死死撑着像个人样,事实上可能已经魂飞魄散了的赵叔。
也许也是对不起他?
林洛说不出口他爸喜欢上一个男人,还是个男A,最后只留了句空荡荡连主语都没有的“对不起”就匆匆离世。
索性告诉他妈一个全家人都知道,也是众矢之的的事。
自从林洛他爸被他气死后,他妈进医院的次数,比家门前多年前由他爸亲手种的那棵石榴树结的果都多。
只是从那以后,门前那棵树也许多年再未结过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