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水深,到处都是高门大户,若仇飞鹏人如其名,哪怕一生无所成,我也愿和他好好过日子。等时间长了,说不定还可以将母亲接出江府。谁料……他在外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说到痛心处,江颜涂着蔻丹的指甲剐蹭着桌面,在黄花梨桌面上留下几道划痕。
“仇飞鹏此人,在外面装得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说得好听点叫随和,说得难听点那就是攀炎附势。仇家在外人眼中虽说是四大世家之一,但掌权人永安候已经年迈,小一辈有出息的不多,能在朝中说得上的话的也只有长公子仇飞荣。仇飞鹏没多大能力,在永安候的安排下混了个勋官,整日里和其他世家的纨绔们混在一起。也因如此,当初永安候才肯点头我与他家儿子的婚事,若江光霁找的是仇飞荣,永安候定不会同意。”
“仇飞鹏在外赔小心,回到家里却是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刚成亲时,他或许觉着新鲜,对我好言好语,不到半年他就腻了我,喜怒无常不说,喝多了竟……竟还肆意打骂我。”
江怀乐没忍住,厉声道:“他打你?!”
江颜恨声道:“他觉得自己出身仇家,却被家中当成弃子,娶了出身商户的女儿,本就一直多有不满。在外头他没有实权,在家中他也不受重视,可不是只能欺负女眷吗?”
“姐姐……”
江怀乐听得万分心痛,江颜随母亲,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哪怕昔日在临陶,父亲都没打过她。怎想嫁了人,做了权贵之家的正妻,反倒要受这等磨难。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姐姐只要还是仇家儿媳,她就难以逃离捆在她身上的枷锁。更何况,那时候江宅还有母亲在。正如他会为了母亲与姐姐在临陶忍耐,姐姐当然也会为了母亲的平安默默忍受仇飞鹏的恶行。
然而,江颜的话还没说完。
“……倘若只是身体上的痛楚,我还可以忍受,可那仇飞鹏却,却……”江颜声音颤抖,眼眶泛红:“这个畜生,那一日,江光霁不知为何跟着仇飞鹏一道回了仇府,他喝得酩酊大醉,竟然想要对我不轨!仇飞鹏身为我的丈夫,不仅没有阻拦,竟还在一旁相看!”
“什么?!”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江怀乐的想象,他骇然道:“那他们有没有……”
“他们没有得逞。”江颜声声仿若泣血:“在他们来仇府那日,母亲正好来探望我。他们想做那禽兽不如之事时,被推门而入的母亲撞了个正着!母亲……母亲为了保护我,拿起梳妆匣上的长簪……刺伤了江光霁。”
江怀乐想起披着狐皮大袄的青年,恍然大悟。
难怪。
难怪江光霁身为江家少爷,却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难怪两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江光霁却像见了仇敌一般凶神恶煞。
原来,都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那后来呢,母亲在仇府刺伤江光霁,想必此事无法瞒过江文鸿。江文鸿……可说了些什么?”
江怀乐屏息,他在等待,等待江颜说出那个他几乎猜到的结局。
江颜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江文鸿知道后,明面上站在我和母亲这一边,当着我的面狠狠训斥了江光霁。可后来……没过多久,母亲就得了恶疾,离开了人世。”
所有的事都串联起来了。
母亲为了保护姐姐,刺伤江光霁。
母亲得了罕见的恶疾,突然病逝。
送至临陶的母亲亲笔书信是伪造的。
江文鸿花了大价钱,请大师替母亲超度。
江文鸿百般推却,不愿意让他见着母亲的遗体。
一切都事出有因,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的母亲,何巧柔,果然是江文鸿所害。
也许,还有江光霁。
“善待”他是为了怕他起疑,不让他接触母亲遗体是为了遮掩母亲并非病死的真相,甚至让母亲牌位在寺庙中停留数月,怕也是担心母亲死后怨恨难消,化为厉鬼,找他们索命。
“姐姐,还有一件事,我没同你说。”
江怀乐靠近一些,低沉却又坚定地将自己的发现、猜测以及来京城的目的告诉了江颜。
江颜越听身子抖得越发厉害,到得最后,她不得不以袖掩口,若不然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痛哭出声。
“所以……所以我的猜测……”
江怀乐以目光肯定了她:“是真的。姐姐,你猜得没错。”
“呜……”
江怀乐轻轻握住江颜的手:“嘘,别哭。”
江颜点点头,努力压抑。
她没有忘记,他们现在在江家宅邸,是本家,也是害死母亲真凶的所在地。
隔墙有耳,他们哪怕再伤心、再难过,却什么都不能表露出来,什么都不能做。
江怀乐压低声音道:“我一定会替母亲报仇的,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也不会放过。”
江颜反握住江怀乐:“怀乐,你要小心。我们空口无凭,而且就算找到了实证,以江家和仇家的关系,我们也奈何不了他们,反倒会被他们倒打一耙。”
“我知道。”江怀乐安慰道:“我会找机会,想办法的。”
“姐姐虽然被仇家盯着,但若有我能做的,千万要告诉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