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月残星淡,葛术虎往帐内一躺,便欲睡去。
彼此无语。
安乐端坐一旁,在灯下又将他打量。长方脸,驼峰鼻,黑眼睛。那么的黑,那么的黑,好像斡难河的水。先前,那拜菩萨是假,看新郎才是真。这一看,她可就呆住了。这世上岂有这样漂亮的儿郎。白马如龙,驮着一个天神。她哭也忘了哭,只是呆看他……这一会,安乐悄悄上前,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低笑道:“你呀,怎睡得这么早呢?”葛术虎一下子睁了眼,见这如花美娇娘,心中动也未动,只说:“我困了。”安乐登时闹了一个脸通红:“可是……还未有——未有圆房,如何睡呢?”
“圆房?”
“嬷嬷们说,圆了房,才会有小娃娃的。”
葛术虎便冷笑道:“你说这样的话,岂不是不知羞耻么?”安乐愣了一下,很快又低笑道:“同我夫君,有什么可羞可耻的?”他说:“我可听说了,你初时并不肯嫁过来。”安乐又说:“那是因我未见你一表人才。我生在宫中,养在宫中,就如一株扎了根的花儿,半步不出门,并不知蒙古人什么样貌,只当个个是海鬼夜叉之流。早知郎君俊俏,我也不至与爹爹哭闹了。真真白淌了这许多泪呢——”葛术虎又是冷笑:“见着一个俊的就喜欢,岂非下流。”此话造次,安乐便也恼了:“我做了你的妻,你却不端庄,口舌上不肯饶人!难道要我恨你怨你,你才高兴么?喜欢人有什么错——”葛术虎拱手说:“公主当真无错,只是,小人要睡觉了。我睡觉轻,受不得惊扰。我们画床而居,你勿要越了过来。”便将一柄长刀拍在床的正中央,又将眼闭了,这一回是真睡去了……
次日醒来,安乐却不在,原是受不得这窝囊气,与侍婢们一块儿睡去了。
伺候她的两个奴婢叫红香、绿玉,因天寒,正打扇烘炉子呢。
安乐将臂抱了,说道:“我这夫君实在古怪。”
绿玉笑道:“怪是怪了些,俊却俊得很呢。”
那帘子被挑开,带进一股风,是檀儿、黛儿捧了些被褥过来。她便向檀儿、黛儿打听葛术虎,她们将家世、品貌连同阔真之事一并说了,还说可汗本有一个心尖儿上的相好,叫四姑娘;为了这四姑娘,他闹得是阿爹阿娘不要了,结义安答不要了,未婚妻也不要了,只要她呢。安乐听了也是奇怪,问四姑娘最后怎的了,她们叹说塔塔儿部来犯,这四姑娘死在了火中……回帐中时,葛术虎又继续睡了。她心骂一句,又见那枕头下似藏一物,抽了来看,却是一条黄手帕,上绣春花与白马,包着一缕扎好的青丝。
白马……
四姑娘,四姑娘……
葛术虎又醒过来,见她拿着帕子,心中大为恼火,夺过来道:”不准你碰!这是四儿的东西!”
“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