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牢狱中就一把椅子,贺今宵原本坐得好好的,看李祝酒来,起身,拍拍椅子:“什么都没招。”
“再打下去,都要死了吧?”
“是有点微死。”
“我来吧。”李祝酒说着,一屁股坐在那唯一一把凳子上,并没觉得不对。
“你来?你不害怕?”贺今宵带着笑,声音柔和:“你还是出去等吧,这里是大牢,蟑螂遍地,老鼠成群,别吓到你。”
正在抽鞭子的张副将一听这话,差点闪了手腕。
“你话好多。”李祝酒瞥贺今宵,继而转向手下士兵:“全部停手。”
命令一出,所有行刑的士兵立刻停下,都站到一边等着指示,“给他们解绑。”李祝酒接着道。
张寅虎抱拳行礼:“晏大人,此举恐怕不妥,这些都是硬骨头,打了一夜一个字也不说。”
“我知道张副将不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刑讯上都比我经验老道,不过我有个法子想试试,也许有效。”
那些战俘统统被松绑后放到地上,个个一摊烂肉似的,或趴或躺,都快嘎了,眼神里的狠辣却是丝毫未减。
被这眼神看着,说不虚那是假的,李祝酒瞬间都觉得毛骨悚然了。
他忽略那些眼神:“谁是指挥使,站出来,哦不,爬出来。”
那几十个且兰士兵,无一人动作。
“张副将。”李祝酒出声,张寅虎应声出列,抱拳站在一侧:“末将在。”
“我再说一遍,指挥使自己爬出来,这一次再没有人动的话,从那边……”李祝酒指了指右手边一个正在咯血的士兵:“对,就从那边开始,一个一个杀过来,杀到指挥使回答我为止。”
张寅虎原本淡然的表情瞬间变了,只一瞬又恢复:“是,末将遵命。”
几秒静默后,依旧无人动作,张寅虎动作干脆,手起刀落就是个圆溜溜的脑袋滚下来,那热血溅到身边士兵身上,引人颤栗不止。
余光里,李祝酒瞥见贺今宵垂在身侧的手抬了起来,又装作整理衣襟后放下。
李祝酒莫名想起青峰寨外,数箭齐发射杀柳青树一行匪寇时,眼皮上蒙上来的那只手。
人头落地那一瞬,他猛地提起一口气堵在胸腔,不敢吐出去,生怕吐出去就止不住浑身发抖。
所有且兰士兵在那一刻石化,仅一瞬后又暴怒而起,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想上前撕碎眼前这个人,但又被死死摁在地上。
半晌没人动,李祝酒又问:“谁是指挥使?”
这一次没等到回答,李祝酒索性不说话,只食指微抬,又是一个脑袋滚了下来,这一次刚好滚到他脚边。
脚尖处瞬间麻了,他强忍收回脚的冲动,果然下一秒,一人挣扎出列。
“老子就是指挥使!顾将军从不杀战俘!你凭什么杀我士兵!”
“凭你不听话,凭我不是顾将军。”李祝酒冷声回答道,接着他轻哼:“我脾气不好,少惹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然我就把你那些弟兄全部杀了,剁碎,拿去给地里庄稼施肥。”
那指挥使双目赤红,喉间因为气愤发出一阵难听的吸气声,龇牙咧嘴,像是想生吃了李祝酒,但李祝酒并不在意:“进攻长虞谁挂帅?什么实力?带了多少人?”
那指挥使还没说话,其余残兵怒吼着:“我等愿意一死,若是在这里吐了凌将军的底,就算孜须肯放我们回去,凌将军也会将我们杀了祭旗!”
“让你们喊了吗?”一阵群情激愤中,李祝酒淡声问。
他是漫不经心往右边看,那无头尸边上的士兵抖如筛糠。
又是一阵沉默后,李祝酒耐心耗尽:“我有强迫症,现在轮到左边了,张副将,左边第一个,杀了。”
张寅虎领了命,提着血迹未干的刀朝左边走,那几个且兰士兵瑟瑟发抖,抵在墙角退无可退。
有人吓得小便失禁,有人抖动如患癫痫,人人都知道顾乘鹤不杀战俘,但没人料到这一次随顾乘鹤出征的这个人,看着斯斯文文,杀起人来如同杀鸡一样不眨眼。
那是昔日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刘指挥使终究还是扛不住,他咬碎了牙,嘴里血肉模糊,才挤出一句:“三万且兰士兵,将军凌云为帅,只知将军连破且兰以南若干城,未尝一败。”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大概是怕李祝酒不信,那指挥使补充。
就是个菜鸡上了战场贺今宵都不一定打得过,居然是个战无不胜的战神啊,真是操蛋。
李祝酒想,他和贺今宵真是倒霉到家了。
审讯结束,清场后地面还残留着斑驳的血迹,空气中的血腥味和大小便失禁的恶臭久久不散。
明明审的是且兰士兵,张寅虎却觉得自己后背也隐有冷汗,晏大人的表现着实让人震惊,实属没想到平日里光会在朝堂上动嘴皮子的文官竟然这般狠绝。
他还维持着动作,只用眼角余稍偷偷打量晏大人,却见这人八风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