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入车厢,马车随即颠簸着驶出王宫。街道因不久前的攻城战变得坑坑洼洼,车身不时摇晃,沃尔森努力稳住身形,可下一瞬,车轮压过一个深坑,他整个人骤然弹起,重心不稳,一只手本能地去扶,结果……竟是落在了格罗姆的大腿根处。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马车略微平稳后,沃尔森连忙收回手,眼底闪过一抹尴尬。实在是接触的地方太过微妙,几乎要触及禁区。
格罗姆笑了出来,语气带着点打趣:“没事,坐稳了。或者你可以扶着我……”
他话音未落,马车又是一阵剧烈颠簸,沃尔森猝不及防地跌入他怀中。
那是个令人窒息的瞬间——不仅因为这个亲密的接触,还因为沃尔森清晰地意识到,他此刻正埋在那厚重的胸肌之间,甚至能听到胸膛之下有些快速的心跳声。之前救了格罗姆的时候,领主就已经注意到兽人那壮硕饱满的胸肌,现下却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它的分量。
与窘迫地埋在软弹胸肌里的沃尔森不同心情的,是胸肌的主人。格罗姆的身体一动不动,稳若磐石,好似完全没被颠簸影响。但是仔细观察却会发现,他的呼吸加快了几分——来自沃尔森身上的淡淡香气像是不请自来的客人,钻入了他的嗅觉,又轻柔地在他神经里划过。
怀里的人很快撑起身体,调整姿势,重新坐好。这个气味也随着他的离去而飘远。
“真是抱歉……”沃尔森说道,双手有些僵硬地收回身前。这种距离对他来说太近了,而且自从之前的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发生后,他就有点抵触同性间过于亲密的接触。。
“别放在心上,沃尔森。”格罗姆却突然伸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肩膀,语气低沉而带笑,“我还没好好感谢你救了我呢,别这么见外。”
——香气又回来了。
沃尔森不习惯这种过分的肢体接触,更不用说那条粗壮得惊人的手臂正硌得他后背生疼。他试着微微调整姿势,却发现根本无法撼动那铁箍般的手臂分毫。他咬着牙,语气淡淡:“小事而已,毕竟我们已经赢得了所有战役。总不能让我们伟大的将军在最后一刻丢了命。”
这句话本意是调侃,话到嘴边却有些尖锐。他自己都察觉到了。
但格罗姆却没说什么。沃尔森察觉到紧贴着他的另一人的胸腔扩大,像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正如沃尔森所想,格罗姆的确深吸了口气,但马上又控制自己的呼吸以免察觉——即便情商谷底的兽人也知道,深呼吸的举动多少有些失礼。于是他强自压抑,片刻后才低声道:“不仅那些卷轴是有价无市的珍宝,还有你强渡风泣湾也为我们争来了进攻机会。我,格罗姆·格雷特,以自己的名字起誓,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帮助。”
沃尔森配合地勾起唇角,笑意温和,心中却冷哼一声。
他才不在乎什么“誓言”、“不会忘记”。对领主而言,真正能记得住的从来都是利益与金币,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感激。
马车仍在颠簸着前行,但路途不长,很快便抵达王城大厅前。两人间过于暧昧的距离也在这短暂的路途中结束。
车轮最终停稳,格罗姆却没等仆人上前开门,便利落地一把推开车门,自己跳了下去。他转身,抬起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向沃尔森伸去,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礼仪动作。
——而这只手,却让沃尔森的眉心不动声色地跳了一下。
他是个男人,从车厢脚踏走下去绰绰有余。正常情况下也不需要什么搀扶——除非是贵族小姐,才有如此礼仪的讲究。但他清楚,若此时拒绝对方递出的手,显然有些另对方下不来台。
而他们的合作才即将要开始,这个时候,不能出半分岔子。
——于是,只见一只白皙的手优雅地搭上了那条结实的手臂,若单只是看这一幕的话,和绅士接淑女下马车没什么两样。
沃尔森一落地便收回手,轻轻拍了拍衣摆,面色如常地随格罗姆一同走进了大厅。
这座王城大厅——也正是明日登基典礼的举办场所,如今已焕然一新。数日前的战斗痕迹尽数抹除,狼尸与血迹都被彻底清理,甚至连空气中都是花朵的芳香。
沃尔森微微眯眼,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空间。他记得当初尸体倒下的大概位置。可现在,连一丝痕迹也看不出来了。
格罗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当时……就在这里,我杀了我兄长。”
说完,大厅就又被寂静笼罩。“兄长”二字在高顶穹窿间回荡不休,如同他的幽灵未散。
沃尔森回头,看见格罗姆神情漠然,那不是悲伤,更像是一种割裂。他想了想,说道:“据说他吞了毒药。就算你不杀他,他也活不久。”
但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带我来这儿,到底想说什么?
仿佛听出了他心底的声音,格罗姆话锋一转,缓缓说道:“明天,我将在这里登基。而今天,是它最后的宁静时刻——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
沃尔森微微眯眼,正题要开始了。
格罗姆脚步放缓,走到王座前。厚重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将人影拉得很长。空气仿佛都沉了下来,压抑中带着隐隐的期待。
格罗姆静静地看着他,沉默片刻,张了张口——终于,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