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猎倒数第二日,许琛和夏翊清骑马在外闲逛,每人各抱了一个孩子,正是仁瑲和仁珩。
许琛伸手拉过仁瑲手里的缰绳说:“缰绳可不是这么玩的。”
夏翊清转头看去,仁瑲竟是把缰绳系了个扣,他摸了摸仁珩的小脑袋,笑着说:“还是珩哥比较乖。”
许琛笑道:“看看你那马鬃。”
夏翊清听言看去,原来仁珩虽没玩缰绳,却把几绺马鬃系在了一处。夏翊清失笑:“你们俩还真是双生子,连这习惯都一样。”
仁瑲却说:“那是珩哥学我!”
仁珩立刻撇嘴喊道:“我才没有学你!”
许琛连忙哄道:“好了,说不到三句就要吵,双生子都是冤家才是。小心母亲知道了打你们手板。”
仁瑲立刻缩了手:“大哥哥不要告诉阿娘。”
“姑母不仅治下严厉,对儿女也一样。”夏翊清偏头看向许琛,略带玩味地问道,“你小时候有没有挨过打?”
许琛:“我到公府时都快十二了,哪还会像他们一样?不过若说挨打,练功的时候倒是经常被打。”
“你又想练功了?”夏翊清向许琛飞去一个眼刀,“病不好不许动武!”
仁珩:“寭王哥哥说得对!阿娘和陵翁翁都说过,不许大哥哥动武!”
仁瑲附和道:“对!若是大哥哥不听话,我就去向阿娘告状,让阿娘也打大哥哥的手板!”
许琛抬起手按了按仁瑲的头:“你们两个小孩儿!这个时候倒是一致对外,竟会威胁我了?”
此时荻黎和永嘉纵马追上了二人。
宏王虽被贬去守陵,但府中女眷尚留在京中,此次春猎永嘉特意请旨让荻黎同行,也是像让她出来放松一番。
看到荻黎靠近,仁瑲立刻展开双臂拦在许琛身前,脸上满是敌意。
许琛拉住仁瑲的手臂:“瑲姐,莫要失了礼数。”
荻黎笑着说:“你家小县主真是记仇。”
永嘉则指向仁珩,道:“他家小公子也记仇,珩哥这小嘴撅的,定能挂上个篮子!”
荻黎长叹一声:“我可惨了,既得罪了县主,又得罪了公子。”
许琛笑笑:“小孩子不懂事,长大了就好了。你们是来找我们的?”
永嘉颔首:“我刚才同荻黎骑马回去,正见纾儿喊着要见四哥,嬢嬢就让我们来叫寻你们。”
“那就回去罢。”
四个人于是调转马头往营地去了。
回到营地,归平和平留送仁瑲仁珩回去,许琛等四人去给太后和天家请安。太后正带着天家与长纾在帐外玩耍,长纾见到夏翊清后就蹒跚着来寻。
太后道:“别拘着了,去抱抱纾儿罢。”
夏翊清快步走到长纾面前,将他捞入怀中,只听长纾奶声奶气地说道:“爹爹安好,纾儿想爹爹了。”
夏翊清满脸笑意地哄着长纾:“我也想纾儿,纾儿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长纾直将头点得如捣蒜,“纾儿听话。”
“真乖!”夏翊清慈爱地捏了捏长纾的脸。
难得温存,转瞬即逝。就在此时一支利箭直冲夏翊清后背飞来,许琛最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闪开”,紧接着转身搭弓,朝着箭来的方向瞄准。
夏翊清抱着长纾飞快闪身,荻黎将永嘉推至屏风后,转身往太后身边奔去。然而原本应该护着天家的内侍却在慌乱之中将皇帝推了出去,夏翊清此时已顾不得许多,用尽全力飞到天家身边,抓住天家的衣领带着他飞速后退。另一边,墨竹在听到许琛喊声之时便立刻挡在太后身前,即墨允凭空出现,将箭踢飞,箭骤然转了方向,本是冲着无人之地去的,未料荻黎正好往太后身边去,那箭就直直地射进了荻黎的肩头。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等荻黎中箭后身旁的亲卫才反应过来,挡到了众人面前。
“荻黎!”永嘉大喊一声奔到荻黎身旁,泽兰快速上前查看伤势。
太后厉声道:“何人如此大胆?竟在龙帐前行刺?!”
吕斌从远处跑来,跪地道:“刺客已被平宁侯射伤,被亲卫营控制住了。”
太后一甩凤袍说道:“泽兰将荻黎抱进去,所有人进龙帐来回话。”
龙帐中,太后和天家端坐上位,年幼的长纾一直抓着夏翊清的衣服不撒手,夏翊清只好低声哄着他。
天家也心中惶恐,只是他自知身份,不敢言怕。夏翊清在一旁安抚长纾的声音让天家心中发酸,望向夏翊清和长纾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羡慕,未几,天家惊呼道:“四哥受伤了!”
众人立刻看去,只见夏翊清左臂上赫然是一道血痕。可夏翊清却语气如常:“只是擦伤,主上不用担心。”
太后微微皱眉,道:“翊儿把纾儿交给奶娘,去后面让泽兰给你处理一下。”
“嬢嬢,”夏翊清看向太后,“卫国夫人在后面处理伤口,我不便进去。一点小伤不碍事,召来医官便好。”
太后颔首,示意邓继规,邓继规立刻去请随行医官。而后,太后问戚烨道:“刺客在何处。”
戚烨回话:“刺客已被控制,但无法开口说话。”
“无法开口说话?”太后轻笑一声,“莫不是舌头被人割了去?”
戚烨一愣,回话道:“正如娘娘所言,刺客舌头被割,无法言语。”
许琛看向夏翊清,两个人目光相对,一触便开。太后沉默片刻,说:“杀了罢。”
戚烨刚想回话,却见即墨允冲他做过手势,于是说道:“臣遵旨。”
即墨允紧接着请罪道:“臣护驾不利,伤了四大王和卫国夫人,请太后责罚。”
“与你无关。”太后摆手,“是荻黎怕老身有危险才赶来的,你已尽力。”
此时邓继规引着杜院使入内,替夏翊清处理伤口。
帐内安静良久,已至落针可闻,太后方才起身,冷声道:“戚烨和吕斌统领亲卫营不利,戚烨罚二十军棍,吕斌罚十军棍,留待回京。方才伺候天家的十二名内侍,全部杖杀。”
一众内侍悉数跪地,邓继规欲上前求饶,却听太后说道:“有贼子刺驾,内侍全部乱做一团,以致天家身前无人护卫,失职至此,法理难容。若有人心存不忍,意欲求饶,同罪。”
邓继规立刻噤声,吩咐其余内侍上前将他们拖将出去。
“诏当值翰林入内,其余人等各自归位。”
太后言毕,众人行礼退出,不再多言。
寭王帐中。
许琛屏退侍从,将夏翊清外衣尽数脱下,又解了纱布仔细看过,重新包扎一番。
“你这是何必?”夏翊清道,“杜院使包扎得已很好了。”
“我总要看过才能放心。”许琛包扎完毕,手心竟起了薄汗。他用帕子擦过,又亲自给夏翊清换过干净的衣衫,方才松了口气,拥着夏翊清坐于榻上,徐徐说道:“我该寸步不离才是。”
“你不必自责。”夏翊清握住许琛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他指根薄茧,道,“伤这一次,倒是教我知道了你身上那些伤该有多痛。三十余块黑甲碎片,你只是痛便要痛死过去,更何况还有……”
“和光,”许琛打断道,“不必说了。你我心中都清楚,伤在我身,总比伤在仲渊国境要好。既已从军,受伤便是在所难免。”
夏翊清鼻尖发酸,缓声道:“我真不想让你再受这苦。”
“既如此,便更要做出一番清明盛世,总有一日国朝不必再打仗。到那时我便挂印回家,在栩园做个花农,为你种下一院桂花,教你夜夜安眠,再不受那梦魇侵扰。”
夏翊清埋首于许琛肩头,道:“你要记住今日所言。”
“终身不敢忘。”
少顷,夏翊清自许琛怀中起身,取过银针来替他施针,道:“气息乱成这样,刚才那一箭定是用了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