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轻笑一声:“这事有趣了。”
“罢了,不管是谁都暂时与我们无关。”长公主看着院内正在收拾东西的一众仆从,低声说道,“不过刚才五哥说的……阿箬,我们确实该做个选择了。”
“真的要选吗?我们当初……”定远侯原本想说,当初并没有做选择,如今何苦掺和到后辈争夺之中,但转念一想,便又恍然,自嘲了一番,道,“当初不是没选,是已经被选择了,那时由不得我们,如今……大概亦由不得我们罢。”
皇宫,浣榕阁。
夏翊清看完书觉得有些疲惫,便打算早些歇息,可等真的躺到床上,却又难以入眠。他小心地起身查看,待确认安成已经睡熟,便翻身上了屋顶,斜靠在屋脊之上。
“睡不着了?”
夏翊清听到声音并没有起身,只轻声问道:“明之又来看看?”
明之,是即墨允的字,这些年夏翊清都是这般称呼即墨允的。
“对,来看看。”即墨允顺势解下黑色绣衫,与夏翊清并排靠在了屋脊上。
即墨允日常只着白衣,夜间行动时则无论冬夏都是白衣外加一件轻薄的黑色绣衫。所谓绣衫原是军中服饰,亦称“衷甲”,是穿于盔甲之外的短衫或是长袍,绣衫上有绣纹,用以区分不同属地。国朝士兵的绣衫皆绣有羽毛,七军区和京城直隶又各自有所用图案。然即墨允这绣衫却只是纯黑色,并无任何纹饰。
夏翊清侧头看了一眼即墨允,问:“明之为何不穿氅衣或干脆换上夜行衣?”
“氅衣有袖,穿脱不便,绣衫系在领间腰间便好,而且穿着绣衫也没人追得上我,要夜行衣何用?”
夏翊清问:“你就这般喜好白色?”
“白色不好看吗?”即墨允怅然道,“这世间已经很不干净了,再不穿得干净些,总怕自己忘了本心。”
夏翊清微微蹙眉,偏头望着即墨允:“这话说得未免太过丧气。”
“四郎毕竟年轻啊。”即墨允感叹道。
“明之今晚心情不好?”
“无所谓好坏,怎样都是活着罢了。”
夏翊清难得见到这样的即墨允,于是坐起身来,用稍郑重的语气问:“明之可是有事需要我办?”
“没有。”即墨允嘴角轻扬,将夏翊清按回到屋脊上靠稳,“四郎就踏踏实实在宫里读书生活。”
“跟你说话可真累。”
“那同知白说话不累?”
“明之!”
即墨允笑道:“知白是好人,四郎跟他好好交往便是。”
夏翊清却有些无奈:“他太过谨慎了。”
即墨允:“你也太过谨慎了,就算对着他都没有表露自己的轻功。”
夏翊清长叹一声:“明之啊,这宫中到底有你多少人?”
即墨允侧过身,用手撑着头,眼含笑意地看着夏翊清,说:“四郎猜猜?”
“我不猜。”
“年纪轻轻的这么无趣可不好。”即墨允道,“这几年相处下来,我没见你对什么事情感兴趣过,也没见你对什么表现出好奇。我像你这般年纪时,可是对一切都抱持着探究心态的。”
夏翊清说:“我自然会有想一探究竟的事情,但大多我想知道的事情是不能说的,所以就不问了罢。”
“你心里不难受吗?”
“习惯就好了。”
“闲来无事,不妨说说你都好奇些什么,或许我能替解答一二。”
夏翊清抬起头,看着即墨允的身影,半晌才问道:“为什么是我?”
“啊?”
夏翊清说:“太子贤德,二哥听话,六哥虽小但十分乖觉,为什么偏偏找上我?”
“我就是……”
“明之若是想说随便选的,就不必说了。”夏翊清补了一句。
即墨允失笑:“我就是看不得孩子被欺负。”
夏翊清说:“还不如说随便选的呢,你若不想说,我便回去睡了。”
“因为你最聪明。”
夏翊清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他开口问道:“我?聪明?”
即墨允反问:“怎么,四郎觉得自己不聪明吗?”
“第一次有人说我聪明。”
即墨允语气平静,但态度却是难得认真:“你若不聪明,便不会安然活到今日。”
夏翊清失笑:“你自夸的本事可真高明,这些年若不是你处处提点,哪有如今?”
“四郎说笑了。不过你若真想知道,我倒也不妨告诉你。”
夏翊清有些意外:“真的吗?会不会勉强?”
“不勉强。”即墨允道,“只不过不是今日,等过了这次的风波,四郎想知道什么我都如实告知。”
“这次……”夏翊清疑惑,“这次的风波?”
即墨允起身把绣衫系好,回头看了一眼夏翊清,说:“起风了,四郎保重。”
夏翊清看着即墨允离开的背影,喃喃道:“又要起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