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菘蓝道:“娘子与刚入宫时并无两样。”
“你就哄我,我进宫已十一年,怎可能还同当年一个样?”柴昭媛轻叹一声,又道,“罢了,既是皇后娘娘要求,确实不好失了礼数。你去把明日要穿的衣服备好,我去看看四郎。”
海菘蓝应声退出。与此同时,门后一个小小身影一闪而过。
另一边,因着定远侯身兼殿前司都点检一职,凡他在京中,遇重大节庆时都需与其他几位统制和统领共同调配大内及京城守卫。次日皇后生辰有大仪式,是以这夜过了一更后定远侯方才回府。
长公主正在跟白日里带来的孩子说话,听得通传定远侯回府,便命人去迎。
“我回来了。”定远侯将披风交与身边的随从流华,快步走进正房。
长公主立刻起身,上前搂住了定远侯。定远侯轻拍长公主的背,将半年来的相思都融在这短暂而温暖的拥抱之中。
少顷,长公主从定远侯怀中脱身,稍整衣衫,示意身旁的孩子上前来。那孩子也不做声,只低着头小心蹭到定远侯身边。
定远侯落座问道:“这就是你白日里带回来的孩子?”
“是,我看这孩子筋骨不错,只是略瘦了些,”长公主示意定远侯看向孩子耳侧,口中继续说道,“以后可以留在你身边当个随从。”
定远侯笑道:“我身边有流华和落华,还要个小孩子做甚?指望他去上阵杀敌不成?”
“我……我可以……”那孩子一直沉默不语,却在听到上阵杀敌的时候眼里放出了光芒,可旋即又将头低了下去。
这一句“我可以”倒激起了定远侯的兴趣,他放下手中茶盏,将孩子搂过,缓声问道:“可有名字?”
“我不记得了。”孩子小心翼翼地回答。
定远侯继续问:“你是如何到京城来的?”
孩子如实说道:“我醒来就在城外了。”
长公主摸着孩子的手,问:“那你可还记得关于这坠子的事情?”
“这……这不是我偷的,是一直就在我身上的。”
孩子并未说谎,这坠子和绳结一看便非齐整成套。坠子双面雕凤,玉料和工艺皆为上品,而绳结却是草原独有编织方式。这孩子身量大概有八|九岁的模样,绳结已略有些短,坠子几乎卡在颈间,若要从项上取出确实不易,且绳结上多有磨损,一看便知是从小带着的。
长公主的手指轻轻滑过那坠子,而后温和问道:“你对以前的事情可还有印象?”
孩子点头,随即又摇头,说:“我只记得有一片草原。”
听了这话,定远侯抬头望向长公主,二人眼神交汇,长公主颔首示意。
定远侯打量那孩子片刻,抬起手轻抚他的头顶说:“如今我膝下无子,便收你为义子如何?”
孩子抬起头来,惊得双目圆睁,似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半日前,他还是城门外一棵任人欺辱的孤萍,可此时,功勋卓著的定远侯竟要收自己为义子……
见孩子发愣,长公主在旁轻声提醒:“怎的?不愿意吗?”
“义父义母在上,请受儿子一拜。”回过神来的孩子立刻跪地,向定远侯和长公主行了礼。
长公主将孩子扶起,对定远侯说:“既拜过我们,便是我们的儿子了,如今他失了从前记忆,又入侯府,算是重新开始,该有个名字的。”
“从仁字……”定远侯思索着道。
定远侯父母早亡,长兄如父,几位兄弟和幼妹的表字都是大哥所取,后大哥二哥接连入仕,重订家谱,为子辈定下“仁谨懋修”为辈序,如今这孩子拜在定远侯名下,正是仁字辈。
长公主自是知道许家的排辈,但她却并大同意:“按照现下的情况,若随家谱从仁字,恐多有非议,不如取个单字。”
“也对。”定远侯思忖片刻,道,“先晋有诗云,‘其人如玉,维国之琛’,你就叫许琛罢。”
”儿子叩谢义父义母。”半日来的跌宕起伏,随着这一拜而尘埃落定。那孩子经历了这半日,早已疲惫不堪。长公主见他满脸喜色却难掩倦容,便吩咐侍女凝冰带他下去梳洗歇息。
因着次日的庆典需要早起,定远侯和长公主虽憋了满腔思绪,也只能早早休息。这次得了圣旨可以在城内逗留月余,二人总还有时间叙些家常。
次日,四更三点,侯府中人便已起身整理。未及五更,定远侯穿好朝服,按照朝官规制先赴紫宸殿等候点卯,长公主则按照出降公主的礼制,在巳时初进后宫拜谒。夫妻二人分开行动,两套完全不同的车驾依次从侯府出发。许琛在侯府的第一日便见识到了皇家风度和繁琐的礼制,心里不禁生了一层惶恐。待两辆车驾相继离开,侍女凝冰便按照长公主的吩咐带着许琛熟悉侯府的环境和一应家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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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天家:皇帝。
[注2]登极:皇帝即位称登极,不是早登极乐,是登上极高之位。登基是明清时期的话本故事里才有的,后来史书上也有了这个词,现在大概是混着用了。
[注3]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俢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昭媛是位份,不是名字~
[注4]内人:宫女。
另,皇帝名夏祌(zhòng)